廳中,楊素語氣緩下來,一時間有些失態,便朝陸良生拱手,這一路追來,兩日裡風餐露宿,除了當初學藝時,哪受過這種苦。
“無妨,楊道友也是一時氣急罷了。”
陸良生一身蘊養的脾氣,向來很少發火,拿過酒壺給對方斟上酒水,隨後,又給自己斟滿。
放下酒壺,舉過酒杯。
“這天下修道之士,何其之多,多我陸良生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道友族兄真需高人相助,何故隻看我一人。”
“唉!”
楊素與他碰了一下杯子,卻是沒喝下去,歎了口氣,搖頭笑道
“陸道友說的是,可他們大多緊閉山門修道,很少出來,再說,想要找道友這般能心懷黎民百姓,家國天下的修道者,那就更少了,恐怕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這陸良生軟硬不吃,我這嘴皮子也說不動他。
或許要讓族兄出麵才行……可看他架勢,也不會隨我返回長安。
怎麼辦呢……
有了。
堂中安靜一陣,楊素拿捏著說辭,倒酒灌了一口,輕輕放下。
“陸道友可會相麵觀氣之術?”
“你不會嗎?”
楊素像是有些尷尬的乾笑兩聲,說出拿捏的說辭。
“會一些,不過,我所學大多在劍法、兵道布陣。”
“原來如此。”
陸良生猜出要給誰麵相,眼下自己還有要事要做,自然不能又調頭回去長安,一來一回,肯定耽擱不少時間。
見他麵上猶豫之色,楊素趕忙道“這樣,也不叫陸道友為難,楊某回去叫族兄過來,你看如何?”
“恐怕不行,在下不日就要離開有事要辦。”
抿了一口酒,目光掃過偷偷望來的嬸侄二人臉孔,陸良生想了想,從袖裡掏出地圖小軸鋪開。
“不如這樣,半月後,金州商雍城外十裡再會。”
“哈哈,好!”
笑聲豪邁,震的客棧鍋碗筷子顫響,陸良生也笑了笑,隨後兩人一邊喝酒吃菜,一邊談論道法上的事,時間至晌午,楊素不忘付了飯錢,才醉醺醺的上馬離開,將消息帶回長安。
唉…終於走了。
陸良生看了看桌上的殘羹剩菜,總不至於讓師父吃這些,帶著些許醉意起來,讓婦人再煮一份紅燒肉,送去客房。
“先生,先生!我幫你把書架搬上去!”
看著見機懂事的少年,陸良生失笑的跟在後麵走入房間,付他小費,少年也不收,乖巧的將房門闔上離開。
蛤蟆道人推開隔間小門,長長出了一口氣“悶死老夫了。”
聞到香氣,爬到圓桌,卷過一片肥膩的肉片,愜意的側躺下來,一蹼抓過小碗裡的米飯塞進嘴裡,斜眼看去倒在床榻上的徒弟。
“也不說給為師弄點酒上來。”
書架畫軸裡,紅憐飄去盆架,擰了毛巾過去給書生擦臉,將他鞋襪脫下,放到床上。
“蛤蟆師父,公子他很疲累,就不要再說了。”
“就你會心疼人。”
蛤蟆轉回視線,努力鼓動兩腮,將肥肉嚼爛吞進肚裡,像是吃舒服了,啪嗒啪嗒踩著蛙蹼,走去窗欞外投在地上的光斑,盤成一坨曬起陽光。
享受這下午片刻的安寧。
舒服啊……他想。
陽光隨著時間傾斜落去西麵,灑開的霞光漸漸被黑色吞沒。
夜色深邃,客棧內,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推開房門,走在過道,來到客房門口,看了看四周,隨後壓低了嗓音。
“先生…”
“先生!”
屋內,蛤蟆道人睜開一隻眼睛,聽到是孩童的話語,無聊的打了一個哈欠,繼續靠著木枕睡去。
陸良生模糊醒轉過來,腦袋裡隱隱還有些疼痛,揮手阻止了紅憐想要去開門的舉動,套上鞋子走去門口,將房門打開。
“…你半夜三更不睡覺,跑到我這裡做什麼?”
門外的李隨安仰起小臉,倒是一副不怕的表情。
“是先生叫我來的啊。”
“我何時說過…”
陸良生話語停了下,隨後笑起來,之前倒是對這少年說過一句“你且先回去。”通常來說,這話乃一句的前半句,後半沒說,彆人自然有理由過來問。
“你倒是機靈,說吧,你想學什麼?”
門外,李隨安漲紅了臉,捏緊拳頭,望著負手轉身進去的先生,鼓起勇氣,話語激動的擠出喉間,帶出顫音。
“我想學先生劍術!天上飛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