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後張嘴,跪在地上的丫鬟將畫唇筆在榴唇上輕描,丹朱點唇,齊後望著鏡中自己,眼波略顯滄桑,那些能被脂粉敷衍的蒼老,也隨著時間刻進了記憶與情緒,透過眼神傳達了出來。齊後想起七皇子死在朝雲觀後,自己便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她忍不住感喟一笑:“時光果真如白駒過隙,原來彈指一瞬間,本宮便已是五十多歲的人了。”
想起自己代表大齊一族初嫁給端皇時,自己還是個嬌嫩美貌,神色俏麗的少女,立於宮中禦花園內,碧水池畔,低頭臨水自照,猶能記得當時碧水池內倒映出的自己的絕美姿容,與那一雙清澈見底的純真眼神。
如今再看銅鏡之內,自己的傅粉的眼皮下,眼波堅毅,眼神複雜而精銳,再不複當年碧水池內所照見的純粹清澈,天真無邪了。
齊後從嗓子裡發出一聲憂鬱的歎息:“本宮真的老了,那幾個皇子變了,本宮也變了。原以為用了留容長春粉,就能青春永駐,誰料,皮相如此清麗,內心卻也滄桑不堪。”
侍女勉蕊知道齊後是感慨物是人非,宮內景物不變,皇子們卻一個個大了,不僅有了主意,而且一個個都巴望著皇位,或者垂涎欲滴不惜殺親弟弟嫁禍給旁人來更上層樓,或者欲拒還迎假作隱士,卻不知內裡是否與朝臣多有往來。
齊後哀哀一歎:“今兒這個宮宴的大日子,怕是那幾個皇子又要演出好戲了。”
勉蕊笑勸:“主子且寬心。這世上沒有不掉樹葉,也沒有不落定的塵埃,且隨這些皇子們你爭我奪吧。無論如何,主子始終是皇子們的嫡母。始終笑看河山。”
齊後秀眉一低,翠螺色黛眉如同繞於曉霧中的山峰幽怨綿長,愁緒難言:“如今,陛下也有些防著大齊一族了。”
勉蕊笑笑:“大齊一族有娘娘在,娘娘母儀天下,未來無論是太子登位還是三爺五爺登位,娘娘都是太後。”
齊後幽幽一歎:“我若狹隘到隻為自己的太後之位,又豈會如此感慨。不過是放心不下,怕這群孩子自相殘殺。”
五層台階之外,太監冷味一匆匆踏上玉階,跑了進來,道:“娘娘,宮宴將要開始,請娘娘入宴。”
蔥黃色紗帳之後,齊後纖細的手影搭上一隻手臂,悠然而來,飄渺如風,冷味一忙低頭轉身,在前提燈引路。
清宴池:
太子從襄尚城回來,今兒是正式見二品以上官員的日子,他穿一襲緋紅色圓領官服,官服上繡以藍眼飛蟒,銀白團雲,腰間係一條青玉帶,頭戴一頂束脖烏絲網紗帽。明黃色綾帶自鬢發間順抹至脖下,趁著略深色的皮膚,更顯與眾不同的風度,於一眾皇子公主中,彆有氣質。
太子妃沈如意挨著太子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