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還未發話,玉蝶先沉不住氣了,眼睛盯著麵前的點心碟子,嘴裡卻說道:“玉珺的言下之意,是在說夫人汙蔑你了。你的丫鬟翠兒與老婆子們吵嘴,還扯上夫人與嫡小姐的,這可是二進門附近的下人都知道的。”
&nsp; 玉蝶此言,無疑是在刁難玉珺,文氏好整以暇地看著玉蝶,庶出之間再不團結,竟還要彼此攻訐,也難怪徐氏敢明目張膽地欺辱這些庶出了,不同心同德,自然會被高她們一等的庶出欺負。
&nsp; 這等道理玉蝶都不能明白,在徐氏對庶出虎視眈眈,心懷不良的時候,玉蝶還能對玉珺捅刀子,也算是腦子不夠靈光了。
&nsp; 玉琢麵上一片風平浪靜,他倒是察覺到了文氏在盯著他看,不過即使如此,也仍然地坦然自若。文氏看著這個過於冷靜的玉琢,心裡微微一歎,端起茶盞,以茶蓋輕輕略過茶盞裡的茶葉沫子,隨即說道:“這天也不算冷,玉琢你是凍僵了怎麼的,這臉上啊,看不出一點情緒,你是木頭人麼。”
&nsp; 玉琢坦然回道:“阿琢該有什麼樣的情緒呢。這府裡上有老夫人夫人管束,下有丫鬟婆子伺候,大小事務皆井井有條,我沒什麼事好操心的,所以也沒有什麼憂懼悲喜。”
&nsp; 文老夫人聽他說的冠冕堂皇,也由不得一笑:“你是個會躲懶的小滑頭,什麼也不必操心,自有你妹子,你姨娘替你分擔。”
&nsp; 玉琢聞言抿唇微笑,文老夫人又問玉珺:“玉蝶說你汙蔑夫人,你沒什麼想說的?”
&nsp; 見玉蝶對自己發難,玉珺倒並不驚慌,淡然起身給文老夫人回禮,自上次柳姨娘打九兒的主意之後,她心裡就多了一重警戒,玉蝶身為柳姨娘的女兒,性情又暴躁,說出什麼話來,她都不覺得意外。
&nsp; 玉珺款款站著,笑道:“玉蝶久在映月閣內,久不出戶,對於我們梨花閣的事情,也無所知,對我與夫人的關心,也隻能憑下人的傳話來猜測。玉蝶說的,都是憑空猜測之話,的確不是事實。”
&nsp; “哦。”文老夫人微微抬頭,玉珺能直接這樣說話,而不是一味的大度攬罪責就好,文老夫人道:“那徐氏說你指使下人在二進門那邊與婆子們吵嘴,又是怎麼回事。”
&nsp; 玉珺想著自己若認下此等事,日後難免被旁人捏圓搓扁,又會使得翠兒蒙羞,況且,此事本就錯在夫人,便回道:“玉珺不敢指使丫鬟做這種事,隻是那群新來丫鬟太猖狂輕率了,仗著賣身契未在司隸府留記,就想著欺辱於我,翠兒心裡不忿,碧桃院的一些嬤嬤又亂傳謠言,翠兒是仗義出言,此事怪不得翠兒,要怪就怪那幫下人不懂事,貧嘴賤舌,挑撥主子。不似好人。”
&nsp; 文老夫人點點頭,對玉珺的回答較為滿意:“這麼說,是徐氏與你有誤會,再加上下人挑撥,才會有紛爭?”
&nsp; 玉珺點點頭,但願夫人能明白自己是在給她台階下,希望自己的忍讓可以讓夫人也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動歪念了。
&nsp; 徐氏聞言便笑道:“玉珺說的對啊。那些丫鬟一個個貧嘴薄舌的,都是下賤之人,嘴裡自然說不出一句好話。兒媳婦管理府裡不容易,玉珺又如此可愛,我怎麼會有心與玉珺鬨嫌隙呢。”
&nsp; 文氏聞言點點頭,也不說話,淡淡撩開貂袍,過了一會兒,才道:“罷了,你坐下吧,我也是閒得慌,偶爾聽下人們談論起這府裡的事。哎呀,人老了,就喜歡府裡和和氣氣的,也沒有了當年以一己之力打壓側室囂張氣焰的心氣兒了。我就盼著府裡嫡庶都和和順順的,都是一家人,鬨什麼嫌隙,各人管好自己,不虧彆人,不逼彆人,就算夠平順了。我看你徐氏,也是個懂事的女人,更不會為了一些小事,就鑽牛角尖,鬨不明白,更不會有意與府裡的庶女們過不去。瞧不起庶出,打壓庶出,那是一般府裡出現的是,我堂堂文府,也會有這種狹隘行徑麼,平白地玷汙了文府門楣了。”
&nsp; 這話,說的幾個庶出都心服口服。
&nsp; 徐氏表麵上應承,一張韶華未老的臉上洋溢著信服聽從的微笑,心裡卻摸摸呸了一聲,在心裡反駁起來,“什麼堂堂文府不該出現嫡出打壓庶出的事兒。不該出現,不也出現了麼。文老夫人當年打壓文續生母時,可是絲毫未曾手軟。聽說文續分家出去,帶著生母搬出去住了,文老夫人還能把手伸過去,那等淩厲嘴臉,現在說自己是好人,自己就真是容納庶出的好人了?”
&nsp; 徐氏微不可查地翻了個白眼。
&nsp; 文氏抿了口茶,裝作漫不經心隨口一說的樣子,有問道:“聽說,昨兒玉瑚把你贈給她的十斤精炭都給扔了?”
&nsp; 徐氏心想,果然逮到機會了,徐氏起身,道:“說到這個,兒媳心裡就覺得委屈。我好好地送她東西,她不肯要就罷了,何必收下之後,再全部扔了。這樣打我的臉,我算是丟儘臉麵,也不知,我哪裡招惹了玉瑚。”
&nsp; 徐氏說著,轉身就走向玉瑚,一雙纖纖素手搭在了玉瑚的小手上,將玉瑚的手拉起來,彎腰低頭,對玉瑚婉轉溫柔,“好玉瑚,你對我有什麼嫌隙不滿,你都說出來,當著大家夥兒的麵說出來,千萬不要一個人悶在心裡,又什麼都不說,讓人瞧著心痛,你做出那等打我臉的事,我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左右為難,旁人都揣測我與你不和,我心裡也不安。今兒,楚侍郎府上來管家送年節禮,他也聽下人議論了你扔了我的精炭的事,他都以為我府上的庶出要反了天了,連嫡母都敢不敬。我也隻能乾笑,讓外府見笑了,丟的是誰的臉呢。”
&nsp; 徐氏一臉的哀痛惋惜,恍如承受了萬千委屈,玉瑚聽得氣噎,一雙手險些抖了起來,顛倒是非,扭曲黑白的人也在話本上見過,但現在活靈活現地出現在眼前,還拉著自己的手,玉瑚直覺義憤填膺,又驚又怒,怒氣滿腔,恨不得反手一巴掌甩到徐氏那張虛偽的端莊的笑臉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