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如此消息。
薑如雪眼中湧現出一抹驚愕。
她被拉著到了車旁，看著董部長拿出的筆記本電腦上的畫麵，下一秒她直接將電腦奪了過來，按著觸摸板一點一點的查看。
廠房內的“嗡嗡”聲不絕於耳，異常的聒噪。
薑如雪看著報告的客戶返圖中那臉頰上浮現出來的紅斑，她眉頭緊皺，渾身的血液在逐漸變冷。
明明午後溫暖的陽光就照耀在她的頭頂。
“一共有多少例？”
“我來的時候，已經收到了七十八次投訴，現在不知道……”
“緊急公關，馬上讓我們的售後部門把這些客戶的聯係方式整備好，一個電話一個電話去打，了解情況，隻要有再次出現情況的，全部接管過來。”
“我明白的薑總，在來之前已經讓手底下的人去整理了。”
“那好，我現在跟你一起回公司，沒有我的允許，不要把這些情況告訴其他部門。”薑如雪沉著臉低聲道。
“啊？那我們這些訂單的發貨，不截止嗎？”
董部長很是驚詫。
如果真是新產品有問題，那這些發往五湖四海的貨品就是一個又一個的隱藏炸彈，不說會危害到消費者，更是會讓美如雪公司麵臨無法收拾的局麵。
越多的貨，便會造成越大的損失。
雖說大促已經過去了，這個時候製止已經晚了，但能挽留一份訂單的損失就能挽留一份，不能讓局麵繼續惡化下去。
董部長的質疑，讓薑如雪頃刻也陷入了猶豫，她突然感受到空前的慌亂，“咚咚咚”的心跳聲根本抑製不住。
比廠房工作的運貨機器都清晰。
“等等，我想想……”她深吸了一口氣。
不同於董部長，薑如雪清楚產品的內情。她確實為了控製成本拉高利潤，棄用了一些成本高昂的防過敏素，換了比較低階的替代品，一番運作才艱難的渡過了檢測。若真是因為這個，導致產品有問題……
薑如雪感受到陣陣暈眩，一個沒站穩。
“薑總！你……你沒事吧薑總？”董部長看她身形一晃，趕忙過來扶。
“我……沒事的。”
產品真有問題，那對於薑如雪來說，那是徹徹底底的末日。
不僅所有的貨品都要收回，她還需要支付相當大的一筆費用來進行賠償，公司的名聲將就此一落千丈，再也不可能翻身了。
而且現在美如雪公司資金鏈本來就瀕臨破碎，根本承受不起這次衝擊，她就指望這些資金回攏，這樣才不至於連工資都發不起。
如今一番操作，卻讓公司陷入了更加糟糕的境地。
陷此絕境，資金鏈破碎都是好的情況，最糟糕的是她已無力償還貸款，公司的賬目也有問題，這種情況連破產都申請不了，那她將一夜之間從董事長淪落為老賴，所有的資產都會被法院凍結。
這是完全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本來公司就站在了懸崖邊沿，如今連最後一塊石頭都抓不住了。
這怎麼能不讓她感覺到陣陣暈眩？
可是沒有時間給薑如雪再預想後果了，因為龐大鋪設華夏大地的運輸網絡，已經在將訂單中的產品一個個送到客戶手中，快遞到達各個城市。
如今她麵臨一個艱難的選擇。
要麼現在回公司立馬緊急公關，將所有未發出去的訂單全部撤回，當然這會遭至毀滅性的損失，公司的資金鏈也會一瞬破裂，她沒有辦法跟資方交代，但不撤回會遭受更大的損失。
要麼賭一把特定的過敏現象隻會出現在特定人群，產品是沒有問題的，從現在開始處理好那一批反饋的客戶，拿錢去堵住她們的嘴。
不可否認，第二個設想有絕對的僥幸心理。
“薑總……薑總！”身旁的董部長也是焦急萬分，一直在催促她下決定。
薑如雪快已經無法思考了，她的眼神在瘋狂的閃爍。
“我很清楚……我非常清楚公司目前的狀況，如果現在召回所有產品，我們承受不起這次損失。”她閉上眼睛，說出這句話來如同失去了全身氣力。
董部長聞言猛的一怔。
她五年前就來公司了，跟隨薑如雪多年，對這家公司也是感情頗深，算是為數不多的認真負責的員工。
可她也是第一次見到薑如雪這般慌張失態。
“那我們現在回售後部，隻要客戶反饋不繼續增加，那就說明產品沒問題，到時候再決定要不要撤回訂單和賠償。”
“行，那就這樣辦！”
“我開車，薑總您上車。”
她的話讓薑如雪再度恢複了神智，手腳也有了溫度。
薑如雪趕緊拉開車門鑽入了副駕駛，她現在隻能寄希望於這根救命稻草。
明明上午還在緊鑼密鼓的準備，昨日仍覺得將公司從瀕死邊緣救了回來，可數個小時她就經曆了從大喜到大悲的過程。
一落千丈。
無論平日裡薑如雪如何故作姿態，此刻她都已現出了原型。她的目光緊盯著眼前的道路，無意識的抓緊了手中的包，這次去公司的車程不到半個小時，她卻覺得如同一整個世紀一樣漫長。
在這漫長的難捱的時間裡，她時時刻刻被一種空洞和巨大的恐懼感包裹著。
身在局中，她看的不夠清晰。
可總有人清晰。
一個有底蘊的公司，若要走到山窮水儘的地步，需要走許多錯誤的道路，做無數錯誤的決定，如同多米諾骨牌堆疊起來的大樓。一次錯誤，代表抽走一塊牌，直到將這個大樓抽離到搖搖欲墜，已被逼至極限。
看似大樓依然挺立，實際上隻需要一根稻草，便足以讓它轟然倒塌。
薑如雪不僅揮霍底蘊，更是一直在違背最基本的商業邏輯，她的很多決定，都在摧毀美如雪公司的品牌力，而沒有品牌力的公司是沒有價值的。
直到連沒人願意繼續與其投資合作。
這個世界允許犯錯。
甚至允許犯大錯。
可關鍵在於有沒有承擔這份錯誤的能力。
有許多人前顯赫的大老板，正是因為沒有意識到自己就站在懸崖邊，然而自己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仍舊在執迷不悟的往前走。
一步踏空。
終結了自己的生命。
此時，剛滿四十六歲的薑如雪坐在去公司的車內，她仍舊存著那一點點的僥幸心理。
但她不知道，其實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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