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現在就出擊嗎?”
站在門外,鮑裡茨身體微微傾斜,試圖聽清會議廳裡的聲音,卻被守門的近衛軍戰爭修士用眼神逼了回去。
“是的。”霍恩坐在長桌的一端,平靜地注視著在場的眾多元老。
在吃力地閱讀完手中的文件後,托馬斯有些遲疑地舉起手:“冕下,我不太明白。”
“哪裡不明白?”
“您看,我們的準備還並不充分,很多戰爭修士還沒能做到您製定的標準……”
“標準是死的,人是活的。”霍恩揮手道,“永遠沒有萬事俱備的時候。”
“或者我們可以再等兩天,如今兩家起義,說不定會抽調走貞德堡的兵力鎮壓,那樣,我們的好小夥子會少死一些。”哈庫托皺著眉說道。
“我們的物資不夠了。”阿爾芒抖著手中的賬本,“頂多再能支撐個十來天。”
“冕下,實際上……”一名元老舉手說道,“您知道的,大澤鄉有豐富的魚類資源,等開春我們可以靠捕魚度過春荒。
秋暮島上還有不少拋荒的田地,隻要多用些苦工種能快速成熟的蘿卜,說不定還能再支撐幾天。
再有什麼缺的,我們還能從貞德堡那邊走私。
我計算過了,以卷軸紡織機的效率,隻要我們擴大生產,從他們那進口羊毛,再由我們紡織成布匹,賺的錢完全夠買日用品了。”
在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後,霍恩輕輕歎了一口氣。
他從座位上站起,雙手撐在桌麵上,逼視著在場的所有人:
“我們的糧食和物資大半都靠貞德堡人冒著生命危險給我們走私。
他們有家有室,幫我們走私,不去舉報我們,隻是因為我們帶給了他們希望。
他們希望我們能夠打敗教會,如同之前我們還在那樣,把田地分還給他們。
這諾言同時是我們的法理,你們可以將其看成是我們和貞德堡民眾簽訂的契約。
他們按時支付了他們的支持,那我們就要按時兌現我們的諾言。”
霍恩的話說完,大多數的高層都在沉默著,或是低著頭想些什麼。
不過就霍恩看來,他們很大一部分是在走神,隻有少部分在思考。
站在那名為“雄鹿”的狗頭之下,霍恩沒有打擾他們,而是給了一段時間讓他們去消化和醞釀。
“你們不要把三個月看作是一個死約定。”換了個思路,霍恩敲了敲桌麵,“而要把這場戰爭,看作是貞德堡血戰的延續,你們還記得當初我們為什麼要在貞德堡抗擊公爵嗎?”
大小軍官、主教和元老們齊齊一愣。
不由自主地,眼前浮現了一條條火把組成的長龍,長橋上滾落的騎士,以及被血染紅的地麵與河流。
他們當時,是為了不被屠戮而戰,為了死去的親友而戰,為了那些不甘和冤屈而戰。
最後,他們知道暫時不是敵人的對手,所以才選擇進入黑骨沼澤,慢慢積攢力量來複仇。
霍恩看著這些麵色逐漸改變的高層:“墨莉雅提大公如今發動起義,之前那一紙人情信作廢,你覺得貞德堡的市政廳,能約束雇傭軍們嗎?
如今庫什公爵領的人們,之所以還能安定地勞作生活,是因為墨莉雅提的消息還沒完全傳開。
假若完全傳開,墨莉雅提成為了眾矢之的,而被她庇護的貞德堡,你覺得,它的命運會是什麼?”
元老們坐立不安地挪動著椅子,不少人臉龐開始微微發紅。
秋暮島的生活比想象中安逸,他們都快要忘了,這裡隻是一個中轉站。
“儘管我們的生活已經安定,可這份安定,是貞德堡人,是千河穀人用苦難換來的。
我們早一天出發,就能早一天救他們出苦難,你們難道想要我們的信民兄弟仍在痛苦中沉淪嗎?”
聲音在會議室中回蕩著,霍恩青澀的嗓音居然夾帶了幾分聖父的威嚴。
“不要逃避,牢記初心!好好想想,咱們為何會在這裡吧!”
在短暫的安靜後,薩奇斯元老率先站起身,大聲道:“我支持出戰!”
“凡是教皇冕下的決定,我都支持。”
“讚同!”
“我同意!冕下,有德啊!”
在亂糟糟地表態中,霍恩將右手重重地拍在了桌麵上,消散了除他之外的所有聲音:
“那麼出征的日期,就定為後天,也就是,月日。”
在會議結束的當天晚上,半圓劇場內人滿為患。
布呂訥擁擠在人群中,在無數雙小腿和膝蓋間,逆著人流,向著預定的座位緩緩走去。
從耳邊的歡呼來看,教皇冕下的演說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