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哈爾金狼狽地趕到貞德堡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儘管還沒到夜晚,新建的東城矮牆上,火炬儘數被點燃,護教軍們腳步匆匆,靴子與石板碰撞,發出清脆卻又急促的響聲。
大道邊的商販們收起攤位,將最後幾件物品卷入破舊的布袋中,在守夜人的驅趕中,匆匆返回家中。
哈爾金可以看到在貞德堡各個街區的民意代表和行會會首等一係列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出現在街頭。
他們行色匆匆,在守夜人們的集體護送下,朝著聖臨廳的方向走去。
“怎麼回事?”哈爾金見到了科爾頓街區的一名民意代表,扯住了他的胳膊問道。
那民意代表見到他,反而驚訝起來:“你不是在聖鑄部嗎?應該是第一時間到場的啊?”
“我在灰爐鎮公乾,有事耽擱了。”哈爾金的小短腿快速地邁動,追著這名民意代表向著前方走去。
那民意代表看看燈火通明的聖臨廳,撓著腦袋說:“教皇冕下,下午的時候,返回了貞德堡,隻帶了幾十個騎兵護衛,儘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一定是有大事發生了。”
“那你們這是往哪兒走?”
“教皇一回來就召開信民大會了,我們都是去開會的。”
作為軍隊最高統帥的教皇霍恩突然出現在了貞德堡,將六千多軍隊留在黑山堡前線,這本就不是一件尋常的事情。
難不成是伊貝騎士們反撲了?
或者狗狐鄉發生了什麼事情,教會打過來了?
剛剛在田間看到的安和景象,在哈爾金的心中瞬間蓋上了一層灰霾。
如果不是特彆緊急的事情,偉大而尊貴的教皇霍恩怎麼可能隻帶著這麼點護衛就回來了呢?
壓著惴惴不安的心思,哈爾金走過獅身霍哥像,踏上大理石地台階。
四瓣花形玻璃窗中,在地麵折射出夕陽暗淡的光輝和火炬跳躍的火光。
是在一樓的大廳裡擺放了上百張座椅板凳,形形色色的男女老少,有穿著麻布罩袍,也有穿著絲綢長衫和亞麻布襯衫的。
在大廳二樓高台上,巨大的太陽齒輪三角豎旗正如瀑布般懸掛在高台下方。
無論他們身份如何,此刻都平等地坐在一張張長椅上,忐忑不安地等待著霍恩的講話。
不僅僅是貞德堡的大小民意代表都來了,連三個行政城鎮都派出了代表甚至是鎮長親自前來。
哈爾金由於需要將工匠名單歸檔,比彆人稍慢了一些來到大廳中,正好趕上了最要緊的部分。
“……伊貝騎士們已經向偉大的聖父投降,對我們救世教皇國獻上了忠誠!”站在披著金線地毯的高台上,霍恩滿臉嚴肅地俯視在場的眾人。
在眾人的歡呼還沒結束之時,在自然神甫的幫助下,霍恩的聲音迅速傳遍了每個人的耳朵。
“但我不得不告訴你們兩個壞消息,第一是卡夏郡教會派的貴族們聯合了起來,對胡安諾派重要城市小池城發起了進攻。
第二是急流市因為失火死傷慘重,目前正麵臨教會軍的猛攻,恐怕撐不了多久。”
原先的歡呼聲戛然而止,轉而變成了接二連三的驚呼聲。
他們知道這消息的緊急程度,卻不明白霍恩在這時候說這個的意思。
代表們要麼竊竊私語,要麼就是忽然抬一下頭觀察霍恩的表情。
霍恩沒有再多說什麼話,而是給了他們一段時間去消化這些內容。
“我得告知各位。”等到嘈雜聲漸漸停息,霍恩深吸一口氣,與往日輕佻不同,鄭重地緩聲道,“急流市,我們得救,小池城,我們也得救。”
“救小池城?”不少人臉上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救援急流市大家還能理解,可救援小池城的決定,卻讓在場的代表和大小公職人員交頭接耳起來。
“為什麼要救援小池城?”霍恩冷峻的聲音在聖主誅魔圖的穹頂下回蕩,“第一,小池城是我們的貿易友邦,為我們提供了糧食援助,小池城是胡安諾派信徒,更是我們的同信兄弟。
出於道義的考量,我們必須救援小池城。
第二,假如小池城被攻破,貴族聯軍極有可能通過國王大道,進攻咱們的金河鄉。
如今伊貝騎士剛剛投降,內部還有齟齬,假如他們進攻,我們極有可能麵對被他們和狗狐鄉教會軍兩麵夾擊的境遇。
出於軍事的考量,我們必須救援小池城。
第三,狗狐鄉防備森嚴,還有堅實的城堡,等咱們打穿狗狐鄉,急流市恐怕都已經被屠殺三回了。
出於政治的考量,我們必須先救援小池城。”
“可這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呢?”一名市民代表忍不住舉手問道。
“是啊,伊貝騎士們是主動進攻我們,我們才反擊的。”不知是誰在底下喊道。
“急流市跟咱們有點關係,我承認,可圍攻小池城的貴族聯軍和我們又不是敵對關係,沒必要招惹他們吧?”
“是啊……”
“誒,不如我們和他們商量一下,借個道得了。”
“要我說啊……”
“安靜,安靜——”見現場逐漸吵擾起來,杜瓦隆率領的守夜人與護教軍們齊齊怒吼,甚至鳴銃示警,這才把爭吵聲給壓製下來。
腳踩柔軟的地毯,霍恩掃視台下,卻有一種深深的無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