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譚家父子有些不便明說的齟齬,但如今受過重創的譚家全算是譚懷玠一人支撐起來的,就算是他爹也得避幾分鋒芒。
是以,這回譚懷玠娶陳家姑娘的時候,排麵還是相當漂亮的。
燈火通明的廳中擺著流水席麵,屋中四角的火盆中的痰燒得紅彤彤,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分外喜慶,這樣滴水成冰的天氣裡,卻半分沒讓人覺得冷。
譚懷玠讓人一輪接著一輪的灌酒,連推拒都推拒不掉。餘靖寧高邈幾個,生怕把這文弱書生灌出個好歹來,便不停地替他擋著,總算是緩和了些攻勢,沒讓譚懷玠直接在席麵上喝昏過去。
譚懷玠兩眼迷離,攬著餘靖寧的肩膀,嘰裡呱啦說著醉話:“餘賢弟,哥哥我謝謝你。”
“無須。”餘靖寧把譚懷玠的胳膊從自己肩上拿下來,又犯了操心的老毛病,一手端了一碗醒酒湯,懟在譚懷玠鼻子底下,“你以前沒這麼喝過,還不快喝一碗,不然你能從今晚難受到明天早晨。”
譚懷玠雖說有些醉,但是還是明事理的,點了點頭,接過醒酒湯就開始往下灌。
還沒等譚懷玠這碗醒酒湯喝完,外頭便顛兒顛兒跑進來個小廝,正是譚懷玠身邊的萬卷。他口中喊著:“二爺,二爺,宮裡來人了。”
譚懷玠擱下碗,抬眉問道:“來得是哪一位?可是道賀來了?”
萬卷便答:“是冷長秋冷小公公。”
藺太後大約是覺得裘安仁手上沒弄乾淨,辦事兒不利索,甘曹一案之後有心冷他一冷,雖說沒卸了他司禮監掌印大太監和東廠提督太監的任,卻不讓他近身伺候了。
不過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若是覺得這位裘印公自此大勢已去那就大錯特錯了——畢竟閹黨的勢力不是一天就積攢起來的,無關乎藺太後讓不讓裘安仁近身伺候。餘靖寧曾說過:“藺太後寵不寵他,不過是一念之事,況且裘安仁在她身邊那麼久了,恐也是離不了他多久。不過是冷兩日,等下回到他‘恩榮正盛’的時候,恐怕就是藺太後一句話的功夫。”
不過這段日子,代表藺太後出來跑腿說話的,還是這位冷長秋。
萬卷接著又道了:“冷小公公確是帶了娘娘的賀禮來,但好似還有旁的事。”
譚懷玠眼皮一跳,霎時間酒就醒了,沉聲道:“那還不快請他進來。”
不多時,那麵容清秀的少年內侍就進了堂屋,衝著譚懷玠一揖:“今日是譚閣老大喜之日,按理說咱家將禮帶到便是。可今日實在是有些大事兒不得不說,實在是叨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