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知葳發現,餘靖寧這家夥自從被一杆子戳到遼東來,整個人就跟打了雞血一樣,再也不是京師中那抱個算盤操心、整天拉個黑臉的餘靖寧了。
第一回退了兀良哈大軍之後,不過休息了半天,整個人就像回過魂來一般,十分地生龍活虎。
於是,生龍活虎的一隻遼東總兵在教導完自家妹妹之後,立即就讓餘知葳對自己說的話操練上陣。
你不是說“憑堅城,用大炮”嗎?那就從前半句先開始,咱們先把城修了罷!
餘知葳手拿鐵鍬鏟土的時候,依舊沒從餘靖寧這極高的效率中回過神來。
說實話,這寧遠衛城的城牆的確是被兀良哈人刨得慘不忍睹,兩丈見方的大洞就有四個,其餘小洞更是不計其數,餘知葳算是真正見識到了何謂“千瘡百孔”。
無論是威遠、破虜這等佛郎機炮,還是紅夷大炮,覆蓋範圍都是有死角的。一枚炮彈一飛幾丈遠,落下去的時候固然威力頗大,可萬一敵方突破了炮火密集處,衝到了城牆下頭呢?
大炮也不能梗著脖子打牆根底下,所以被挖的地方算是十足的“燈下黑”。
餘知葳支著鐵鍬,抹了一把臉,這寒冬臘月的,她竟然出了一頭汗。不過也好,權當是禦寒了。
人若是每天在家閒著,譬如她先前在京中罷,整日也吃不了二兩飯,餘靖寧好幾次瞪她:“你這是要喂貓?”可一旦在外麵活動開來,飯量便猛增,她這補城牆沒補個兩天功夫,鎮日裡就剩下“饑腸轆轆”這四個字了。
她略略一側頭,問身旁的餘靖寧道:“大哥哥,咱們何時用午飯啊?”
這話一出,她立即就收到了餘靖寧的白眼,他指了指天上的太陽:“這才甚麼時候,就知道吃。”
餘知葳也不惱,笑嘻嘻地轉換了話題:“是不是下回兀良哈人來了,咱們還得這麼‘拆東牆補西牆?’”
挖了又補總不是個辦法,得想法子解決了才行。
“下回可能還得這般,但等寧遠衛城徹底修建好了就未必了。”餘靖寧麵不改色,朝著窟窿裡麵砌磚石。
餘知葳一聽這就是有辦法了,趕忙發問:“你是又有甚麼好主意了?”
“主意是有,不過得從長計議。”餘靖寧不愧是將門之後,雖說出生於勳爵人家,但絕不是甚麼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自幼便跟著父親混在沙場上,小卒子做甚麼他做甚麼,一點兒也不含糊。哪怕是被圈養在京裡的時候,一身功夫也半點兒沒落下,如今一邊乾重活一邊說話,竟是粗氣也不帶喘的,餘知葳不禁暗暗佩服起來。
“還記得城外那些空置的民房嗎?”隻聽餘靖寧道,“原先寧遠城外的百姓,為了活命,全都搬進了城中。那些民房就無甚大用了,與其一把燒了‘堅壁清野’,不如拿來用用。”
餘知葳一聽,先是皺了皺眉——若光是補城牆,如今磚石綽綽有餘。他要民房,那就隻能是要搞大工程,怕等不及現燒磚,要先用現成的補上。
餘靖寧果然就道了:“昨日已經安排人去燒磚了,我隻怕軍費不夠用,所以先拿那民房的磚石用一用。到時在衛城城牆四角各修一個方形敵台,三麵伸出城外,一麵連著城池,將紅夷大炮連著就都擱在上頭,死角就要少很多了。”
炮車是能轉動的,不說能轉一個整周,四分之三周還是可以的。到時便東邊的大炮便能歪著脖子打西邊,不說能徹底解決手動鑿城的問題,起碼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鬨個“千瘡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