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等等。”兀良哈那邊兒的營帳火光不熄,餘靖寧將頭埋得更低了些。起風的時候他臉上沾了點地上的雪渣子,冷冰冰的,顯得眉目又淩厲了三分。
餘知葳盯著他的臉看。
那少年的眸子裡映著淺淺的雪光:“我說過,今日教你打伏,既然你說了打法,那就好好學著。”
餘靖寧:“分得清現在的風向嗎?”
餘知葳看著餘靖寧兜鍪上的紅纓,分辨了一會兒,指了個方向:“朝這邊。”她向來分不清東南西北,便隻好這樣描述了。
餘靖寧一臉的恨鐵不成鋼:“西北風。”
風自西北刮來,一刻不停地滾向東南,而他們麵衝東南,頭上的紅纓飛向臉前。
“打仗,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火攻尤甚。”餘靖寧將聲音壓得很低,十五六歲的少年人退去了稚嫩青澀,卻依舊聽得出一眾年紀極輕的清越來,那聲音就裹在耳邊梭巡不去,“天時放在最前麵。今日天時便是‘西北風’,那便要隨著天時選擇‘地利’——你今日選的埋伏地點是對的。”
他嘴角一勾,笑了一下:“那就隻剩下‘人和’了。”
夜深了,兀良哈的營帳周圍就顯得越發安靜,周遭隻聽得見呼呼的風聲,像是千軍萬馬奔騰而過。餘靖寧猛然一抬頭:“就是現在!”
醜時三刻,夜半了。
……
萬人敵由方漸圓,威力依舊不減,最外層的圓木框隔絕著冰火,一刻不停地滾向兀良哈營帳當中,霎時間就著起了丈把高的火焰。
那兀良哈的營帳乃是牛皮所製,原本極其堅韌,卻依舊敵不過火藥火油毒藥全摻雜在一起的萬人敵。睡得頭昏腦漲的兀良哈兵士猛然驚醒,就著焦糊味從榻上滾了下來,赤腳跑到雪地上。
朵顏衛大汗布日固德在兵士的嚎叫之中掀帳而出,大喝道:“慌甚麼,先滅火!”
冷風一吹,布日固德有些頭重腳輕,朝前邁步時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
“大汗。”忽然斜刺裡伸出一隻手來,一把扶住了他,“大汗保重身子。”
布日固德抬起頭來,就見到一張尖嘴猴腮的臉,是必勒格。
寧遠守軍賊的要命,一銃一炮的聲音都沒聽見。放了火就跑,在雪窩子裡趴了幾個時辰,敢情全都是在布局?四周的兵士腳步紛亂,先莫說糧草輜重,燒傷凍傷的人都不在少數,無頭蒼蠅一般忙著救火。
周圍的水源全都接上了冰,他們平日裡飲用的水幾乎都是燒開雪水,如今猛然要救火,實在是找不到大量的水源,隻能就著漫地的雪勉強撲火。
布日固德扶了扶額頭,在這紛亂的場麵中竟然莫名的有些耳鳴,他費力抬起眼皮,有些混沌地問道:“必勒格,咱們南下是為了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