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晚上,東郊巷住的人家問陳暄要太醫院特製的布罩,獅子大開口,一要就是百十來個。
陳暄自己的布罩都快不夠用了,太醫院的禦醫領著全京城的大夫晝夜不休,能製造出來的都供應不暇,彆說一口氣給人這麼多了。
鴻臚寺的幾十個序班小孩兒這段時間在東郊巷到處跑腿兒,累得兩眼一抹黑,拉著臉和人說沒有。
序班的意思是,你不出門就不需要布罩,你不出門就是了,乾嘛非要出門找死。
這家人的意思是,你妨礙了我們的人身自由,我要找你上司告狀。
於是這家人找上了鴻臚寺主簿,鴻臚寺主簿也跟人解釋了半天這個意思。可是這鴻臚寺主簿就是個“八品芝麻官”,京師高官如雲,人家才不把你放在眼裡呢。
主簿氣極,直說你們找你們那國的大使要去,我們鴻臚寺向來是負責邦交的,不是給你們當雜役使的。是個洋人臉就在人麵前充大爺,糊弄糊弄京城老百姓就算了,糊弄鴻臚寺的人,沒門兒!
住東郊巷裡,就得守咱們大衡的規矩。
折騰了半天,這事兒鬨到了陳暄這裡,陳暄一個頭兩個大,天還沒亮就派人上世子府拍餘靖寧的家門了。
調兵權在餘靖寧的手裡,陳暄的官職和調兵的職權幾乎快隔了三千裡,還真得等餘靖寧回來不可。
餘靖寧剛帶著西郊大營來那天,東郊巷裡很是安靜了一陣子。但是那會兒城內旁的地方又不消停起來——錦衣衛查出幾個倒賣高價太醫院布罩的,賣的還是假貨,正忙著到處逮人呢。
高邈人手不夠用,又得找餘靖寧求助,誰知道這事兒還沒解決完呢,東郊巷又瞎折騰。
餘靖寧晚上也沒睡幾個時辰,挎著刀往馬上一騎,殺氣騰騰就往東郊巷那頭趕去了。
幾個小序班跟著餘靖寧身後哭哭啼啼地訴苦,順帶著傳達了一下陳暄的意思:“世子爺帶著刀去罷那些人嚇一嚇就是了,不用動手。”完了以後還自己否定自己,“這說的什麼話,都鬨成這樣了還不動手,他們那幾個大使都是吃乾飯的嗎?這樣也不管,還非要咱們來管。這還不能傷人,說傷了咱們的人家國家的感情,不好交代。這還要交代啥甚麼?十三港都關了,這不明擺著不想跟人打交道嘛,真是……”
這小孩兒年紀不太大,估摸著比餘知葳大不了多少,是蒙了祖蔭在鴻臚寺裡頭幫忙的,就領著個九品的職位,天天混吃等死。這回算是真正被“重用”了一回,小孩兒也不想一天到晚當飯桶,很是努力了一陣子。可沒想到三天就踢一回硬石頭,五天就碰一回壁,折騰的人是苦不堪言,這回逮著餘靖寧了,可是好一通訴苦,從餘靖寧上馬開始,整個人嘴裡一直就沒停過,一直騎著馬追在餘靖寧後麵“嘚嘚”。
他走在餘靖寧後麵,瞧不見餘靖寧的臉,這小孩兒沒怎麼見過這位愛拉驢臉的世子爺,肯定不習慣他每天一副不高興的表情。現下要是讓他繞到前頭去瞧一眼餘靖寧的臉色,保證嚇得再不敢在他後頭發牢騷了。
餘靖寧的手在刀柄上虛虛扶了扶,道:“我自有分寸,讓你們少卿放心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