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給藺和和九寶搬了椅子過來坐,藺和請著九寶先坐了:“借督公吉言。”
他二人坐下來喝水,藺和喝過了水,將水囊的塞子塞好,裝了起來,感歎道:“快過年了。”
九寶驚嚇過度,這一緩下來坐著,就免不了要打瞌睡。正迷糊著呢,忽然聽見藺和說過年,聞言下意識接話道:“嗯,是啊,要過年了。過年了還待在前線,辛勞啊。”
藺和坐在原地,心說,其實在外頭過年也好。
自然,這話他當然是不會跟九寶說的,他隻能將這話說給自己聽了。
川軍距離南京城已經隻有百裡了,明日估計就能到了。
南京的雪停了一日,打算一鼓作氣把南京城拿下來的亂軍就又攻了一次南京城。城中的保單全是當初穆成業帶著銼過一回了,又是對著一番炮轟。
這回直到雪又落了都沒停下。
沒了火銃大炮,亂軍便以攻城車撞門,步兵也被放了出來,蟻附攻城。城上也沒歇著,滾油石灰地招呼下去,兩頭人沒了命的放箭。
就這麼一直打到夜裡,亂軍才又退去了。
穆成業肩上中了一件,如今正齜牙咧嘴地讓軍醫給他剜箭頭。連捷又是這回不抱銃刀了,他腰間掛著一把劍,帶劍穗的,是書生壓案頭的“文劍”。
恐怕是剛開了刃就被穆成業拿來防身用了。
他如今正給軍醫洗紗布遞東西。
國子學過來幫忙的學生各個都灰頭土臉,他們剛才幫著兵士運送東西,腳上踩得全是泥。
有人已經不顧斯文體麵,那袖子抹了抹臉上的汗,一抹一道黑。
穆成業大概是很想慘叫的,但奈何連捷在一旁站著幫忙,沒好意思叫喚,隻能靠齜牙咧嘴排解疼痛,臉色都漲紅了。
等好不容易包紮結束,這穆成業才鬆開拳頭,臉上汗如雨下。
他轉著眼珠子瞧了瞧穆成業,連捷還在忙著洗紗布,滿手都是血水。
穆成業忽然嘖了一聲,他一個浙江巡撫、從二品大員,沒帶任何的親眷和伺候的人,從杭州北上逃至南京。這已經很不容易了,卻還能竟然親自參與守城,還給傷員洗紗布。
穆成業一時間不知道說甚麼好,憋了半天,忽然對著連捷一拱手:“連大人,是在下從前眼拙,冒犯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