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在袖下捏緊了手,讓自己保持平靜莊重,不失半分威嚴。
她聽著那哭聲,驟然覺得,一切並不似她想象中如此糟糕。
衛家的犧牲,朝廷不記,官員不記,貴族不記,天子不記,可有這江山百姓,他們總在銘記。
楚瑜覺得眼眶發酸,她目光全落在衛韞身上,看那少年抬著牌位,自遠處朝著她慢慢看了過來。
那目光似是跨過萬水千山,然後在看到她那一瞬間,那少年麵上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
他走到她身前,單膝跪下,低下頭顱,朗聲開口“衛家衛韞,攜父兄歸來!”
音落瞬間,棺木轟然落地,楚瑜目光落到那七具棺木之上,她顫抖著唇,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卻在衛韞單膝跪下那瞬間,驟然想起。
當初去時,也是這個少年來通知他,亦如今日,單膝跪在她麵前,同她說——
少將軍奉命出征,命末將將此玉交於少夫人,吩咐夫人,會凱旋而歸,無需擔憂。
凱旋而歸,無需擔憂。
楚瑜走下台階,抬手覆在那棺木之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與記憶中不一致的事讓他忍不住有些擔憂,這時官兵再也沒有了耐性,強行拉過馬車,不滿道“走了!”
顧楚生看著人來人往的城門,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啟程。
沒事,楚瑜一定會來。
他告訴自己,他回來必然會引起一切變故,但十七歲的楚瑜對他感情有多深,他是知道的。
上輩子她來了,這輩子,一樣會來。
顧楚生滿懷希望踏上自己的官路時,楚瑜正在睡著美覺。
一覺醒來後,她就收到了楚錦派人送過來的消息,說是顧楚生已經離京了。
楚瑜倒不是很關注顧楚生離京與否,她更在意的是,自己這位妹妹,怎麼這麼神通廣大?
她現在對外麵的消息一點都不知道,楚錦卻連顧楚生什麼時候離京都清楚。這些事兒應該是楚錦從顧楚生那裡得到的消息,也就是說,其實那些年,顧楚生和楚錦關係一直沒斷過。
在楚錦說著自己對顧楚生沒有任何情意、讓她和顧楚生私奔的時候,楚錦自己卻一直保持著和顧楚生的聯絡。
楚瑜抬手將手中的紙條扔進火爐,同來傳信的侍女道“同二小姐說,這種事兒不必和我說了,規矩不用我說太多,她心裡得清楚。”
說著,楚瑜抬頭,瞧著那侍女,冷聲道“將軍府要臉,讓她自己掂量著些!”
侍女不知道紙條內容,被楚瑜說得有些發蒙,慌慌張張離開後,楚瑜看著炭爐裡明明滅滅的火光,忍不住歎息了一聲。
這張紙條,讓她對自己這位妹妹也差不多是徹底的死心了。
楚錦這兩麵三刀的性子,並不是未來養成的,而是壞在了骨子裡,壞在了根裡。
當年她喜歡顧楚生,但因著是楚錦的未婚夫,那麼多年,她從來沒有表現過。她沒有多說過一個字,甚至日常相處也會避開,聖上賜婚,她就答應,她自認做得極好,連當年她追著顧楚生到昆陽時,顧楚生本人都是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