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打算?”楚瑜想了想,認真道“幫你打理好衛家。”
“還有呢?”
“做好這件事,已是不容易了。”
“那你幫我做幾件事,”衛韞笑著開口,楚瑜點頭道“你放心,你吩咐的事兒我都會做好。”
“第一件事,回去找個大夫,好好調養。”
衛韞說起這個,神色嚴肅。
“你體質偏寒,習練的功法又偏陰,我怕日後你受些傷,會給身子留下病根。總不能廢了功法讓你重新開始,所以現在開始,好好保養,嗯?”
沒想到衛韞會說這個,楚瑜不由得愣了。
上輩子,就是因為她本身體質偏寒,習武的路子偏陰,又為著顧楚生受了傷,於是一直難以受孕。知道自己很難懷孕的時候,顧楚生的母親便一直要顧楚生納妾,顧楚生雖然沒有允許,卻還是每天給她端藥來。
那些苦澀的藥一碗一碗灌,每天紮針喝藥,直到最後大夫和顧楚生說,一定要懷孕,怕是得廢了她練的功法,再輔佐調養才行。
那時候所有人,她的母親、妹妹都和她說,女人一輩子,有個孩子比什麼都重要。
顧楚生也同她說,她這輩子,他會照顧她,不需要有什麼武功,好好生下個孩子才是正經。
她信了。
後來一無所有的時候,她連離開顧家,都做不到。
楚瑜沒想到,衛韞在家國皆亂這樣的環境下,居然還能注意到這件事,她垂下眼眸,睫毛微顫,壓住心裡翻湧那些不知名的感覺,小聲道“嗯……”
“第二件事,”他輕輕笑了“每個月買二十套衣服首飾,置辦一套胭脂水粉。”
“這你也管?”楚瑜被他的要求逗笑,衛韞瞧著她,眼底帶著暖意“還沒完,第三件事,家裡養的五隻貓,你好好養著,每天陪它們玩半個時辰。”
“第四件事,每天要睡四個時辰。”
“第五件事……”
衛韞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楚瑜被她說得有些困了,有些不耐煩道“你說這麼多,到底想做什麼啊?”
“嫂嫂,”衛韞歎了口氣“你隻有十六歲。”
楚瑜抬眼看他,看見衛韞眼裡的疼惜“我希望你能像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一樣活著,彆太累了。衛府的天塌不下來,還有我呢。”
楚瑜聽著這話,清醒了許多。她眼裡有些苦澀“人總要長大了,我總不能一輩子像十六歲一樣活著。”
“為什麼不可以?”
衛韞看著她,平靜出聲“阿瑜。”
他叫了她名字,楚瑜被叫得愣住,就聽他道“隻要你留在衛府,隻要我活著,無論你是十六、二十六、三十六、五十六……”
“你這一輩子,我都會努力讓你活得像個小姑娘。”
小姑娘是什麼樣呢?
是沒吃過苦,沒受過傷,躲在大樹之下看著天空,看晴空朗朗,看碧藍如洗。
沒見過蒼鷹捕食,也不知陽光灼人,一切都明媚又美好,於是對世界充滿了無儘勇氣,手握長槍,就覺得這世上絕不能讓自己屈服跪地的事。
就像十六歲的楚瑜,愛一個顧楚生,就可以一切都給他。
可過了太多年,她頭撞在南牆上撞得鮮血淋漓,內心滿目瘡痍,這時候終於有個人站出來,同她說——
這一輩子,他讓她活得像個小姑娘。
楚瑜忍不住有些鼻酸,心裡微微發顫。她直覺自己似乎想伸出手去,去抓住一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她蜷縮著不說話,衛韞靜靜看著她。
麵前人似乎高築起了一堵無形的牆,她躲在牆裡,把自己所有的悲傷和痛苦都藏起來,可那悲傷太多,忍不住會從牆裡溢出來。
於是他感知到,他不敢去問她,也不敢觸碰,他隻是看著她背對著他,轉過身去,低聲道“睡吧。”
衛韞看著她背對著自己睡著,隔了好久後,他伸出手去,輕輕抱住她。
楚瑜微微一顫,她不知道這個動作是衛韞清醒做的還是已經睡了。從呼吸聲判斷,他大概是睡了。
她其實該推開他。
可是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寒夜太冷,這一分鐘,她被他這麼靜靜抱著,感覺那些悲傷痛苦一點一點平息,她居然就閉上眼睛,仿佛什麼都不知道一樣,慢慢睡過去。
一行人睡到清晨,黎明後第一縷微光剛剛落下,楚瑜便感覺地麵開始微微震動,她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衛韞在她後麵按住了她。
他似乎早就醒了,躲在草叢裡觀察著遠處。旁邊的百姓也逐漸開始醒了,所有人驚慌起來,開始往邊上的樹林逃竄。衛韞見手按在楚瑜肩頭,低聲道“是大楚的軍隊,先看清是誰。”
但隻要是大楚的軍隊,不管來的是誰,他們都不會有太大危險。
楚瑜招呼了沈無雙、白裳、圖索三個人靠過來,五個人在一群人兵荒馬亂之中格外顯眼。
軍隊近了,楚瑜先看到了一麵黑色的旗子,上麵用紅線大大繡了一個“楚”字,“楚”字上麵還有卷雲紋路纏繞,楚瑜立刻歡喜道“是我大哥!”
話剛說完,一麵絳紅色朱雀衛字軍旗旋即出現,在場所有人都放下心來,衛韞站起身,帶著五個人逆著人流走到官道上,靜靜等著來人。
首先出現在視野的是身著黑色軍甲的楚臨陽,楚瑜眼裡帶了歡喜,站在衛韞身後拚命招手。
這時候顧楚生還在後麵同軍官談論著糧草的事宜,就聽前麵有人激動道“是大小姐!”
“是衛小侯爺和大小姐!”
這聲音剛傳來,顧楚生就猛地回頭,而後便見到官道之上,五個人站在一起。
另外三個人顧楚生不識得,但他卻仍舊一眼認出楚瑜來。
她穿著一件藍色長裙,外麵籠著黑色鬥篷,她似乎是跋涉了很久,身上衣著襤褸,頭發也淩亂得夾雜了枯草,臉上甚至還帶著沒有洗的塵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