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神色慵懶,似笑非笑,身著鮮衣,袖口袍角雕飾著複雜金紋,一雙眼睛卻是宛若上好的靈玉,虛虛實實,令人難解其真意。
“等黃金交到醉歡姑娘手中便知道我究竟是不是財不外露了。”貂氅人緩緩道。
“若是本世子可出十萬兩黃金呢?”封庭澤不由冷笑。
“在下以為,黃金萬兩也不過就是順遂了一個緣分而已,不知醉歡姑娘如何想呢?”
醉歡聞言,心中卻歎了一口氣,她無論如何,是不願意得罪武安侯世子的,這人的出現,著實是超出了她的意料。正在躊躇間,卻見宮鈺向她微微點頭,揚起衣袖——
那該是一隻怎樣的手呢?骨節分明,膚如玉,拇指上是一截翡翠扳指,纖細之間,又有著翻雲覆雨之勢,仿佛山河風雲儘攬於此。無疑,這是一雙久居上位者的手。
但令醉歡吃驚的不隻於此,而是那人手中的令牌,以雪玉為骨,丹青為著心。有這塊令牌的,天下唯有一人!
醉歡似是想到了什麼,許久才穩住心神,半晌,才略帶歉意道“醉歡與這位閣下是一見如故,世子,抱歉了,醉歡今晚失陪了。”她轉身“那位閣下,還請隨酔歡去雅間。”
滿座皆驚,封庭澤卻出奇地並未發怒,隻是神色晦暗不明。
婁德昌與溫濤內心亦是震驚不已,盛京之內,敢與武安侯世子公然抗之的,不過幾人而已!
宮鈺向身旁的李疏影微微頷首,她瞥過婁德昌二人。
李疏影會意了,他解下了腰間的一個小囊,放在了桌上,意味深長道“官場沉浮,本心可貴。”
溫濤一怔,他看到那個已解開的小囊裡,竟是兩枚薦官令!
帝王有言凡得薦官令者,皆為德才兼備之輩,可就任三品官職。
這一贈,竟是仕途再造之恩,雪中送炭之情,沒齒難忘!
長廊內,貂氅人隨著酔歡前行。女子的背影嫋嫋娜娜,似一卷雲煙,僅此一態,便可知這“東楚第一美人”當之無愧。
“敢問閣下,您是何時與那位令牌的原主人相識的?”
“七年之前,在盛京相識。”宮鈺微笑道。她的視線並未落在醉歡身上,反而是凝視著樓閣之內的畫卷。畫卷多樣,柔婉遒勁者兼有,每一幅皆出自名家之手。
至此一處,賓客的喧囂聲已經漸漸消散,隻餘下輕微的腳步聲。
“說起來,七年之前,盛京發生了一樁大事。”醉歡低聲道。
“閣下如果七年前身在盛京,定會有所耳聞。”
並未答話,她在一幅畫前駐足停下。
於眾位名家的畫中,這並不是一幅如何驚才豔豔,可令人見之不忘的畫,甚至於,這一勾一勒之間還有著些許稚嫩的痕跡。
畫上是一隻雪鶴,它獨立於天地之間,淺淡的墨痕渲染出它拭羽的姿態,那墨色裡的一點朱砂觸目,卻恰好顯出雪鶴孤傲清氣。
“醉歡姑娘所說的,是宣禦關之變罷。恭王謀反,太子被殺。”
她如此平靜的語氣令酔歡有些怔然,正欲說什麼,卻聽宮鈺道“醉歡姑娘,你究竟想問什麼呢。”
醉歡見心思被戳破,也便不再試探,直說道“閣下一女子,來我人間尋歡,又有何目的呢?”
以手觀人,醉歡很早便學會了。
“我在等人間尋歡的樓主。”宮鈺轉身側望。
隻見一淺色衣衫的公子正站在長廊儘頭,負手而立。
她要等的那位樓主已經來了。
這位僅用七年便建立了天下第一樓,擁有了東楚江湖頂尖勢力的人,人間尋歡的樓主,清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