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早起,周敞穿戴整齊,背上一方古琴,在腰側彆了一個裝水的銅壺,就出了教坊署。
給到大司樂他們的理由是,要出城去西郊朝天觀裡靜心修身。
蕭嵐因一直有好喜清淨,少見外人的習慣,對於她要到道觀去靜心也沒人覺得奇怪。
之後,周敞先去成衣鋪,買了一套衣衫,又去車行,租了輛馬車,一路出城往西去了朝天觀。
到得朝天觀的時候已近晌午,在大殿上了香,又拜會了觀中住持,歇息了多時,然後便又返身背了琴下山。
馬車早讓周敞打發回去,說是晚上要住在道觀,而她之後對住持說的是臨時想起有事兒,還要回程。
朝天觀通往回程的道路上,有一段必經的陡坡,坡下是湍急河流,通往錦都繞城的運河——青龍河。
此時在陡坡之上,已是日薄西山。
山路上往來車馬漸稀,行人更是一個都沒有。
等了兩分鐘,確認四下無人,周敞這才解下背上一方古琴和腰間水壺,準備脫下外麵的一身男裝。
前晚,回到教坊署之後,周敞一頭栽在床上。
終於完成一件大事,但她心裡卻不舒服。
前日宮宴演奏很是成功,蕭嵐受到大加讚賞,還得了貴妃娘娘的賞賜,但周敞可以清楚感受到,蕭嵐不快樂。
似乎任何東西都沒有辦法打動她,除了在彈琴的那短暫時光裡,她的心是敞開的,其餘時候,整個人都是繃緊的,時刻都不能放鬆。
這是她女扮男裝的代價。
而肖丙的出現,更是蕭嵐人生一道陰影、一把刀,始終追隨,至死方休。
在蕭嵐的記憶裡,她是拿肖丙這種人沒有辦法的,選擇隻有兩種,要麼順從給錢,直到肖丙把她榨乾為止。要麼破罐子破算,被肖丙舉報。
而若是到了那一步,以蕭嵐性情,是不會等到公開審案,就會提前自我了結。
看似兩條路,實際隻有一條,那就是死路。
前世,周敞曾聽說過,數學和音樂是同一種天賦,而她既是數學渣,音樂天賦也等於沒有。
雖然在蕭嵐的身份上才兩天,但她已經產生了深切的敬慕與同情。
同是女人,她得幫她。
昨天一天,周敞將蕭嵐緊要的隨身之物收拾好,又在腦海中反複預演。
今日一早偽裝成平常出門的樣子,開始實施行動。
她的辦法也沒什麼出奇,不過是要幫助蕭嵐逃走,再次改頭換麵,做回女人。
蕭嵐如今聲明地位的確來之不易,但若肯放手,至少能夠挽回生命,也並不用放棄平生摯愛的古琴,且不用再提心吊膽,一切都很好,隻不過操作起來的確有些難度。
難是難,但最難的還是突破認知,下定決心。
這些道理蕭嵐不是不懂,但她就是難以下定決心,也不知道將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