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累累,火光幽幽。
空曠的地下空間內,難以置信的低聲念出這個名字。
看著麵前的一切,仄費羅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在銀月城的地底竟然能見到他。
阿斯特賴俄斯……群星之祖,泰坦神明。
他是曾經的氣象泰坦克利俄斯之子,遠古海神蓬托斯的外孫,也是如今一眾星神的父神。
早在第二紀元之初,他就曾經與黎明女神一起生育了漫天繁星以及四位風神。
因此第二紀元時的星神二分,分彆聽從神王與太陽。
至於神王易位之後,氣象之神被壓入塔爾塔羅斯中囚禁,海之力量歐律比亞則回到了近海,在兄長涅柔斯的看管下‘閉門思過’。
失去了兩個最大的靠山,又沒能早早反水投靠宙斯,阿斯特賴俄斯的處境也就尷尬起來。
奧林匹斯沒有他的位置,畢竟仄費羅斯雖然靠獻上【麥點金杖】獲得了宙斯的信任,但他們之間的關係本就沒有多麼緊密。
說是父子,其實更像是一同聽命的同僚。
而星空當中,雖然遠古太陽神已經不在,可光明之母的地位依舊穩如泰山。
一來二去,再加上自身的實力實在平常,阿斯特賴俄斯也就被迫遠離了人世。
像他這樣的泰坦神靈其實還有不少,大多都是力量平平,又沒有及早加入奧林匹斯的存在。
從這個角度上講,仄費羅斯的運氣與選擇已經十分不錯了。
相比起來,曾經和他同一代的神靈,都早已淡出了世界的中心。
嗡——
“嗯?”
看似過了很久,實則隻是瞬間。
關於阿斯特賴俄斯的種種在心頭閃過,當又一聲嗡鳴響起,仄費羅斯第一時間鎖定了聲音的源頭。
那是在這片地下空間的中點,無儘白骨圍攏的地方聳立著一座高高的祭壇。
它的形製與曾經凡人祭祀神靈的祭台很相似,但仔細觀看又有幾分不同的地方。
不僅因為台上的不是神像,而是一位神明本身,更因為那些細密貫穿其身的管道與淡銀色的細密網格。
從祭台上,從虛空中,乃至從阿斯特賴俄斯的身上,細密的網格由此發散,又最終束縛著祭台上的存在。
而那接連的響動不是因為彆的,正是群星之神與其碰撞所產生的動靜。
“你是在……叫我?”
上前一步,仄費羅斯注意到,祭台上的阿斯特賴俄斯似乎還有著清醒的意識。
他好像察覺到了自己的到來,並且在試圖引起自己的注意。
沒有猶豫,西風之神飛身上前。
雖然關係一般,但作為神靈的一員,仄費羅斯不可能坐視對方被人類囚禁在這裡。
這是諸神的禁忌,也是每一個神靈都必然會做的事情。
像上一個這麼做的凡人西西弗斯,時至今日,他還在永無止儘的推動巨石。
刷——
離開甬道,腳下是埋葬著億萬白骨的大坑,無形的氣流托舉著風神向前。
然而隻是剛剛開始,仄費羅斯的臉色就微微一變。
不知道為什麼,自打他來到那堆白骨的上空,一股莫名的力量就開始作用在他的身上,試圖將他的血氣與精神抽取出來。
越是往裡,這種抽取就越是劇烈。
於此同時,幾乎肉眼可見的,中央祭台附近的網格隨之變得明亮,半空中的西風之神一時間進退維穀。
他不知道如果繼續前進,自己還能不能在不依靠神力的情況下擋住這種力量。
而且這種感覺……是如此陌生又熟悉。
仄費羅斯確定自己應該見過,而且不止一次,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來了。
懸停在半空中,他的臉色無比嚴肅。
“……嗬……”
“……彆過來……”
“什麼?”
猛然抬頭,借助遍布周遭的空氣,仄費羅斯竟聽到了阿斯特賴俄斯的說話聲。
而下一刻,群星之神同樣意識到了這一點。
淡銀色的網格內,瘦削如同枯骨的神靈眼中閃過一絲希望。
“……你能聽到……?”
“……快走……這是‘血祭’……”
“……你救不了我……僅憑你一人……”
“……走……離開這裡……把這裡的一切……告訴諸神……”
“……不然我的今天……就是你們的……明天!”
聲音細微若無,但仄費羅斯卻聽出了那股滔天的恨意。
對方想要讓他走,這可以理解,畢竟自己很可能是他千百年來見到的唯一希望。
如果自己也折在這裡,那對阿斯特賴俄斯而言或許才是真正的絕望。
然而雖然看出了這一點,西風之神卻並不想就這麼離開。
血祭,是的。
經過群星之神的提醒,仄費羅斯終於想起了這種熟悉的感覺是什麼。
凡人用血食來祭祀神靈,而剛剛自己正是扮演了‘祭品’的角色。
甚至不隻是碰巧來到這裡的自己,這處地下空洞中的億萬白骨或許都是由此而來。
那個不知道為什麼獲得了自己印記的凡人,也正是不巧的淪為‘祭品’,成為了血祭給群星之神的血食。
可這又是為什麼呢?
以活人祭祀,這可是宙斯明令禁止,哪怕殘暴如阿瑞斯也隻敢曲線救國,以‘角鬥’為借口進行的事情。
但眼前這一切無不證明,曆來自稱‘文明’的銀月城下,竟然還有這樣一場浩大而持續的活祭。
坑洞下的白骨能明顯看出死亡先後的不同,而他們血祭的對象,竟然是一位已經被囚禁的神。
“真是瘋子……血祭神靈,難道這些人類就一點不怕他不惜代價都反抗嗎?”
“不,看他的樣子,但凡有一絲機會,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恐怕也早就已經拚死一搏了。”
深吸一口氣,仄費羅斯隱約猜到了點什麼,但他卻下意識的不願意相信。
高貴的神靈,怎麼可能在人類的手上淪至如此下場……
回落會一開始的高台上,背後就是來時的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