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理會將軍的話,此時此刻,半人馬已經感受到了某種注視。
顯然,他的到來或許已經引起了某位神靈的注意。
在這奧林匹斯山腳下,任何神靈都有可能出現在這裡。不過喀戎隻是頓了一下,就繼續自己未儘的宣言:
“‘……無論人間還是聖域,無論是在大地上,還是在偽神的神國中,凡有錯者,皆當懺悔……’”
“……”
“‘……至上而全知的主是嚴厲的,也是寬仁的。祂不因愚者不知祂的偉大而降罪,也不因無知者的冒犯而懲罰……’”
“‘……然而僭越之人觸犯主的光輝,必有得祂青睞的義人憤怒,以致人間興起刀兵……’”
“……”
“……不論異教所謂人神之屬,皆在其列——”
轟——!
話未說完,一道呈彎月般璀璨的劍弧劃過,向著喀戎襲去。
半人馬見此不得不暫時停下,準備迎接來敵。
他就知道會是這樣,畢竟銀月城給出的要求有針對凡間王國的,也有針對‘偽神’們的。前者他們忍耐著聽下去,後者卻是無論如何不會聽完。
而自己的危險,其實也正在這裡。
這個動手的人不算什麼,他隨手就能解決。
其實這個王宮裡的人也不過如此,如果他想要走,那沒人能夠攔得住他。
然而這裡是奧林匹亞,是離神山最近的人類王國。
就像雅典城頭懸掛著埃奎斯之盾那樣,據喀戎所知,奧林匹亞的安全也有神器鎮壓。
隻要他們決定出手,那自己是一定會失敗的。
然而落敗歸落敗,奧林匹亞的人類不會殺了他的。畢竟不管怎麼說,既然喀戎和神靈有關,那他的生死就由不得他們裁決。
隻有等見到了奧林匹斯的來者,才有資格決定他的結局。
當然,喀戎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他也並不畏懼死亡。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那他隻會坦然接受。
……
莎莎……
鞋底踩過枯黃的樹葉,帶起一陣陣聲響。
奧林匹亞的城郊,女人一路走過,細細打量著路旁的農田。
作為距離奧林匹斯最近的人類王國,奧林匹亞的土地肥沃而富饒。
這裡的礦物比比皆是,黑土一年可以輕易三熟。
然而與豐饒的自然環境相比,這裡生活的人們卻一點都看不出生活上的餘裕。
隻是短短的十幾裡路,她就看到了上百個衣著破損,瘦骨嶙新的農夫。
女人知道原因,這並不是諸神刻意為之,畢竟人類的稻穀對他們沒有意義。
他們隻需要凡人的信仰,而不是他們的物資。
然而自從雅典的一場辯論後,青銅時代覆滅的事跡再次在人間流傳開來。
在彆的地方這或許僅僅被人們視作警示或者茶餘飯後的談資,可是在這裡,人們卻看到了‘信仰與祭祀’的關係。
從那一天起,奧林匹亞人的獻祭愈發豐厚。
開始是自願,後來甚至演變為了一種特彆的現象。
窮苦的人獻上自己僅有的一切,然後指責不曾獻上所有的鄰居沒有虔誠的信仰。破產的富商獻上自己的一切,然後指責自己的對手信仰不夠虔誠。
於是漸漸的,獻祭變成了一種攻擊彆人的手段,儘管諸神從未要求過這些。
原本富裕的生活衰敗下來,勤勞的人也變得懶惰。
種種負麵情緒彙聚到一起,甚至衝黯了城中的聖火。
正是察覺到這一點,她才注意到了這難以留意的變化。
“……那個人,是曾經跟在赫卡忒身旁的半人馬嗎?”
又走了一段路,女人微微抬頭。
她看向城裡的方向,雖然相隔遙遠,可喀戎說的每一個字對她都清晰可聞。
一個半神,帶著一些凡人的意誌來清算諸神的所謂錯誤,如果單看這件事本身其實挺好笑的。
她雖然不會笑,可也隻會將其當成又一個坦塔羅斯。
然而當聽完了喀戎所說的全部內容,她的神情卻嚴肅起來。
這一刻,一段久違的記憶湧入心頭。
那是他們剛剛獲得勝利的時候,卻在另外一個空間吃了個大虧。
“……宙斯,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從金蘋果之宴結束開始,赫斯提亞就已經覺得有些不對了。
而黑暗之主到訪神山更是加劇了這種預感,讓灶火女神的心中愈發不安。
那一日,當萊瓦汀之劍從阿克琉斯的手中脫手,落下奧林匹斯山巔,赫斯提亞就曾經找到自己的弟弟,讓他將這件神器還回靈界,又或者乾脆順水推舟,讓黑暗之主將其帶走,最不濟也要將之收回。
可宙斯卻拒絕了她,反而任由那把劍插在奧林匹斯的山腳下,好像在無聲的炫耀他的武功。
“唉……”
輕歎一聲,神光湧動,女神隨手發出了一道落進城中神殿的神諭,讓城中的人類將喀戎帶回她的神殿,隔絕他和其餘人的接觸。
最後回望一眼身後的土地,飛身而起,赫斯提亞向著奧林匹斯神山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