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實意，但又包藏禍心。
高聲開口，這兩個看上去矛盾的兩個詞彙在珀爾修斯身上卻顯得如此融洽。
長劍握在手中，這一刻的神王之子想起了自己的父親，那位奧林匹斯的君主，眾神之上的君王。
他曾在諸神酒後的閒談裡不止一次聽說過對方的故事，而不管嘴上承認與否，在珀爾修斯的心中那都是自己努力的榜樣。
如果說神王是諸神之主，那地域神靈是神族中的賤民，真神則是諸侯和貴族。
而他，宙斯之子，也恰恰是人間神裔王權時代的開創者，是凡間最威名赫赫的英雄。
所以珀爾修斯在【英靈殿】的前方修築了這樣的大殿，以此致敬神王的宮殿。他隻允許獲得了星座封號的英靈從正門進入，因為那些存在就是他眼中的‘真神’。
他甚至一度想要模仿奧林匹斯十二主神的製度，將黃道十二星域劃分為十二個最強大‘星座’的領域，並讓他們成為自己的臣屬——然而珀爾修斯顯然沒有能力侵占靈界真神的領域，他的手下也沒有那麼多得力的‘忠臣’。
現實並不順利，不過珀爾修斯倒是並沒有因此放棄。因為哪怕是他的父親也曾有過那段時光，十二主神的位置無法湊齊。
直到他以無上的神力擊潰了地母，殺死了提豐，他才真正成為世間無可爭議的神王。
“所以赫拉克勒斯，這位無端的闖入者……你究竟算是扮演了大地母神的角色，還是替代了萬妖之王的存在呢？”
沒有說出口，但就像宙斯曾經做過的那樣，這一刻，珀爾修斯選擇了高高在上的勸降。
在他的身後，安德洛墨達的身上也已經披上了屬於【仙女座】的鎧甲，更多的英靈逐漸圍堵過來。
此時占儘優勢的神王之子倒是更希望能降服這個強大的半神，隻是下一刻，迎接他的隻有赫拉克勒斯掄起的棍鋒。
當頭一棍，力破萬鈞。
見此一幕，珀爾修斯隻得舉起手中銅劍抵擋。
當人間的曆練結束之後，他身上所有來自諸神的神器都一一奉還了回去，唯有這把來自阿瑞斯的戰劍留了下來。
這並非是因為戰神有多麼慷慨，而是隻有他借出的這把劍不是真正完整的神器而已。
璫——
棍身與銅劍交擊，兩把都曾經痛飲妖魔之血的兵器在此碰撞。
然而下一瞬，珀爾修斯的臉色就勃然大變。
“怎麼可能？”
踏——
劍棍交接，刹那間，一股無邊巨力順著珀爾修斯握住兵器的手臂襲來。
後退半步，雙腿微曲，神王之子抬起左手，雙手持劍儘力穩住身形。
心下駭然，珀爾修斯眼神一厲。
向後一拉，劍鋒與鐵棍間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順勢後退的神王之子揮劍前刺。
星光與信念之力如匹練般環繞左右，赫拉克勒斯的下一棍當空而至，珀爾修斯卻視若罔聞。
咣——
噗——
一聲震響，夾雜著如中敗革的沉悶聲音響徹四方。
大英雄的傾力一棍直擊珀爾修斯的頭頂，卻被他在最後關頭偏頭躲過，隻落在了他的肩甲上。
而神王之子的一劍直插胸口而去，卻同樣隻擊中了大英雄的右胸。
一棍換一劍，本應是兩敗俱傷的結局，但此刻卻全都無功而返。
鐵棍在赫拉克勒斯的揮動下足以擊沉山嶽，卻隻是將敵人打得一個趔趄，無法擊毀匠神精心鑄造的神器甲衣。
而戰神曾經使用過的銅劍同樣無功而返，在巨獅之皮的庇護下，大英雄刀劍難傷。
“這是……諾彌薩巨獅的獅皮，你竟然真的殺了它，而不是在虛假的宣揚你的威名？”
大殿前，場中一時安靜了一瞬。而看著自己再也不能存進的銅劍，珀爾修斯驚愕出聲。
善射的阿波羅曾經挑戰過那頭獅子，可他的神箭也無法射穿對方的毛發。
神王之子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在對方的身上看到大妖魔死後的皮毛。
默然不語，沒有誇耀自己的功勞。
打量著眼前隻露出雙眼的全身神甲，赫拉克勒斯後退一步，手中長棍仍舊遙指麵前的敵人。
隻是終於與珀爾修斯麵對而立，大英雄沒有急著再次動手，而是從胸口取出了一個模樣精巧的骨質樂器。
透過它的模樣，隱約可以看出那是一塊怪異的喉骨打磨而出的成品。
它用一根紅繩串起，落在大英雄的掌中。
“珀爾修斯，我聽說過你在人間的大名。”
“在你一生的冒險中，你曾經殺死過不知多少害人的妖魔，以此成就了你在人間的名望。”
“可是我想問你，你所殺死的每一個妖魔，它們真的都是‘妖魔’嗎？”
“你是為了人間的安定將它們殺死，是因為它們阻擋住了你的道路將它們殺死，還是僅僅為了你自己的威名？”
“這有區彆嗎？”
先是一愣，隨即眼中閃過一抹嘲諷。
珀爾修斯沒想到，自己竟然能聽到這樣天真可笑的問題。
人類殺死妖魔，這需要理由嗎？
至於它們究竟是不是妖魔……
“人類殺死妖魔不需要理由，赫拉克勒斯，就像你殺死諾彌薩巨獅那樣。”
“至於它們究竟是不是妖魔，那當然都是。”
看著大英雄掌心白骨所化的樂器，珀爾修斯先是迷惑，隨即恍然。
他想起了這股氣息，雖然已經變化了很大，甚至沾染了萬妖之王的力量，可作為曾經的海神之女，她屬於神的部分依舊沒有被徹底消磨。
“我記得她，美杜莎，人首蛇身的怪物，海神之女，你是想為她說話嗎？我沒想到她竟然活了下來，可就結果來看，她不一樣墜入了妖魔的領域嗎？”
“赫拉克勒斯，你是人類，不是其他，她這種樣貌扭曲的怪物就算不是妖魔又怎麼樣。更何況，誰是妖魔，終究還是由我們來決定的。”
“我說她是，那她就是。即使是她的父母，遠居大海的海神都不曾反駁，那真相如何，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沉默片刻，在大英雄的四周，越來越多的英靈圍堵了上來，甚至還有幾位格外強大的存在。
他們仿佛要布下天羅地網，將赫拉克勒斯困死在這裡。不過大英雄看都不曾看一眼，他隻是合起自己掌心的白骨。
答案已經得到了，不過他並不後悔自己殺死塞壬。
受害者不是加害彆人的理由，海神之女同樣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