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伴峰說起了價錢,楚少強覺得有點難受。
他用五塊天心石牽著刀鬼嶺往聖賢峰走,眼看要走到地方,結果天心石被人劫走了。
那是聖人送給他的天心石,價值連城的天心石,他丟了五塊,就還給他兩塊,還得他出價往回贖,這事兒怎麼想,怎麼都覺得的憋屈。
可憋屈也沒辦法,誰讓他把東西弄丟了,楚少強對李七道:“東西在你們手上,還是你說個價錢吧。”
李七搖了搖頭:“首先,這東西並不在我手上,以我的手段,不可能從你這把天心石偷走,我沒這個實力,
彆說是我,就連這塊地界的地頭神都沒這個實力,偷走天心石的這位,明顯是個高人。”
李伴峰說的句句屬實,這番話裡半點沒有摻假。
言之鑿鑿,得先說點真話。
楚少強對此深信不疑:“我很想知道偷走天心石的是哪位高人?這位高人的手段到底有多高?”
李伴峰道:“他的身份我肯定不能告訴你,至於手段,我覺得和貨郎差不多一樣高。”
楚少強搖搖頭道:“這話可就說大了,據我所知,無論內州、外州,還是普羅州,隻要是走在地上的人,就沒有一個敢說和貨郎一樣高。”
李伴峰聳聳眉毛,看了看楚少強,沒有說話。
楚少強愣了片刻,似乎理解了李伴峰的深意。
地上的人都不敢說貨郎一樣,難道這位是天上那位?
可天上那位多少年都沒消息了,在世的人有幾個見過他?以他的身份偷天心石要做什麼?
又或者說偷天心石這位本身就是貨郎?
無論天上那位,還是貨郎,這兩個都是楚少強招惹不起的人物,原本還覺得有點憋屈,而今反倒有些後怕。
可李七說的是真的麼?
身份這麼高的人物,用得著來偷幾塊天心石?
李七又道:“刀鬼嶺來了這麼多天,這的地頭神除了讓異怪加緊巡邏,其他什麼都不敢做,你還看不出這位高人的身份?”
楚少強低頭不語,他心中還有疑慮,但那點疑慮已經不重要了,真正重要的是,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能促成眼前這樁生意。
李七道:“這個價碼我不敢開,我沒有那份見識,我不知道什麼樣的好東西能打動那位大人物,
這事情出在了你身上,聖人不能得罪,事情不能張揚,這還關係著伱的生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楚少強點了支煙,來回踱步之間,仔細思索著自己該出多高的價碼。
錢就不要提了,這樁生意本身,不是用錢能夠衡量的。
拿幾件法寶來換?
這肯定不行,法寶和天心石的價格不對等,也和那位高人的身份不相稱。
仔細想一想,楚少強身上的所有東西,都和這位高人不相稱,這樁生意還能做麼?
能做。
做生意的第一要素,是要弄清楚自己在和誰做生意,李七所說的這位大人物,不管到底是什麼成色,楚少強都沒見過,做生意的對象也不是這位大人物。
他在和李七做生意,他能提供的籌碼隻需要打動李七就夠了。
一支煙抽完,楚少強拿出了一枚黃褐色的卷軸,交給了李七。
李伴峰展開卷軸看了看,他分不清這卷軸的材質。
肯定不是紙,也不像是布,也不像是毛皮之類的東西。
材質可以暫時不管,關鍵這卷軸上空空蕩蕩,沒有字,也沒有畫,這東西是做什麼用的?
楚少強解釋道:“這是內州的地圖。”
“你是不是拿錯了?”李伴峰拿起卷軸,在楚少強麵前晃了晃,示意卷軸上根本沒東西。
楚少強道:“內州的地圖,隻有在內州才能顯形,你可以先把地圖拿走,給那位高人看看,如果那位高人識貨,他應該能分辨出真假,
一幅內州地圖的價錢,我相信那位高人應該知曉,絕對夠得上兩塊天心石。”
李七聞言,收下了地圖,抬頭看了看,天已經亮了。
“等到中午的時候,咱們在這見麵,成與不成,我會給你個答複,如果事情沒有辦妥,地圖原物奉還。”
楚少強點點頭道:“我信你,我就在這等你。”
……
李伴峰回了隨身居,把卷軸交給了唱機:“寶貝娘子,認得這東西麼?”
唱機用唱針在卷軸上遊走片刻,愕然道:“這是內州的東西,裡邊有內州的工法。”
“楚少強說這東西是內州的地圖,娘子你覺得是真貨麼?”
“我隻能看出這東西出自內州,是不是地圖我還分辨不出來,工修是我新學的,這事兒還是得問老爺子。”
李伴峰拿著卷軸要去三房,娘子提醒了一句:“相公呀,老爺子心情不是太好,說話可千萬注意分寸。”
為什麼心情不好?
是因為修車站累著了?
進了三房,李伴峰打了聲招呼:“老爺子,忙著呢?”
等了許久,忽聽老爺子抽泣了一聲:“你是找我拿石頭來的?”
“怎麼了,老爺子,”李伴峰道,“咱不是說好了麼,五塊石頭,拿出三塊石頭修車站,剩下兩顆用來送走刀鬼嶺。”
隨身居又抽泣了一聲:“那是我的石頭。”
這話說得。
怎麼就成了他的?
“石頭是撿來的,咱們撿了五塊,收下三塊,已經賺大了。”
老爺子泣不成聲道:“那本來都是我的……”
手套從李伴峰褲兜裡鑽了出來,歎口氣道:“當家的,你不知道這裡的難處,乾我們這行的,到手的東西要是送出去,這心裡彆提多難受了。”
“老夫和你不是一行!”隨身居哭的不像樣子,卻還不忘罵手套一句。
李伴峰拿出卷軸,放在了地上:“這兩塊石頭不白給,人家拿東西換。”‘
“我不換,憑什麼就換,什麼東西能換來那麼好的天心石?你憑什麼就……”
哭聲戛然而止,隨身居收走了卷軸,語調恢複了正常:“阿七,這是從哪弄得?”
李伴峰道:“丟了天心石的那個人,想拿這個卷軸,換回兩塊天心石,把刀鬼嶺帶走。”
“就換兩塊?”
“說好了,就兩塊。”
“嘿嘿嘿!”隨身居突然笑了,“阿七,不虧呀,彆說是兩塊,就是五塊都給他,也不虧呀!”
手套道:“老爺子,當初是你說的,修了車站的天心石就拿不出來了,現在又說五塊都給他,這事情不對吧……”
啪!
一支掃把把手套拍在了地上。
隨身居道:“告訴那人,今天晚上他在丟了東西的地方,就能找到兩塊天心石。”
李伴峰問了一句:“這卷軸,真是內州的地圖?”
隨身居答道:“是真的,絕對錯不了,這東西可太難得了。”
李伴峰心裡有數了:“老爺子,你去送石頭的時候,千萬要多加小心,不能留下痕跡,讓對麵找到咱們身上。”
“阿七,我做事,你還放心不下?嘿嘿嘿……”
洪瑩正在外邊梳妝,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也多虧我膽子大,這老頭子一會哭,一會笑,你看他多瘮人?要是換了彆人過來,非得嚇出個好歹。”
唱機盯著洪瑩看了片刻:“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口紅彆抹得那麼厚,讓人看著不雅致。”
“那你說怎麼叫雅致?我當年用的也不是這樣的東西!”洪瑩把槍尖上的口紅洗掉,重新給自己畫了一張嘴。
……
收到李七的消息,楚少強當天晚上到丟了天心石的地方,布置好法寶,靜靜等著。
一直等到十二點,楚少強的法寶有了感應。
他從風衣的下擺裡掏出一把鏟子,插在泥土裡,鏟子自行向下挖掘,挖了七十多尺,鏟子從地下鑽了出來。
兩枚天心石就在下邊,楚少強笑了。
有了這兩塊天心石,憑他的工法,就能把刀鬼嶺送到聖賢峰。
隨身居說兩塊就夠,為什麼在楚少強這也是兩塊?事情怎麼這麼巧?
這不是巧合,原理很簡單,兩塊天心石能夠形成一條直線,這就能起到給刀鬼嶺指路的作用。
當初為什麼要用五塊?
這是因為楚少強不想暴露自己。
五塊天心石,兩塊用於鎖定方向,三塊用於細微調整,楚少強可以甩手不管,讓刀鬼嶺自動走到聖賢峰。
這種情況下,就算內州發現刀鬼嶺到了聖賢峰,也和楚少強扯不上關係。
可現在不行了,兩塊天心石隻能鎖定方向,細微調整的事情,得楚少強自己去做。
雖說有風險,但楚少強顧不了太多,得趕緊把聖人吩咐的事情做完。
這一路走的小心翼翼,刀鬼嶺一旦被內州的眼線發現,楚少強可就惹了大事。
他相信自己的工法不會有問題,可刀鬼嶺的狀況有點特殊。
行進之中,刀鬼嶺上總有隱隱約約的嘶吼聲,和刀勞鬼的聲音非常相似,但山中並沒有下雨,這又不符合刀勞鬼的習性。
可能是因為一路環境變換,讓刀勞鬼有些不太適應。
等到了賤人崗,山上的動靜漸漸小了,楚少強也略微踏實了一些,等天心石落定,刀鬼嶺落在了聖賢峰旁邊,楚少強去了聖人宅邸,當麵向聖人交差。
聖人對楚少強的態度還算滿意:“中途雖有波折,但事情終究辦成了,少強,你這份功勞我已經記下了,葛俊蟆的事情我自找人處置,今後你無須再為此事擔心。”
楚少強道了謝,臨走時多叮囑了一句:“刀勞鬼性情怪異,聖人要多加小心。”
聖人一笑,微微點頭。
楚少強又道:“這一路上,氣候有些變化,刀勞鬼習性或許也有變化,聖人要多加留意。”
聖人沒有說話,也沒有其他表情。
楚少強又道:“刀勞鬼凶惡殘狠,幾乎不可能馴服,聖人想讓刀勞鬼成軍,還須三思而行。”
他是好意,他覺得刀勞鬼狀況不正常。
但聖人不樂意了。
“你想的是不是有點多了?”
楚少強沒說話,聖人反倒提醒了他一句:“葛俊蟆的事情和你沒相乾了,刀鬼嶺的事情也和你沒相乾,你千萬記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