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伴峰看了看賴百翻的屍體,雖說身軀散碎了,可把殘肢斷骸拚接起來,大致看上去,依然是個蛤蟆。
該說不說,他這百翻百變的技法確實厲害,李伴峰道:“他應該是把體修和食修的手段結合在了一起,才創造了這特有的星辰之技。”
唱機在旁道:“寶貝相公,小奴可沒吃出體修的滋味。”
李伴峰一愣:“體修有什麼特殊滋味麼?”
“有啊,形似牛的體修,有牛肉獨有的嚼勁,形似羊的體修,有羊肉獨有的膻味,形似蠍子蜈蚣之類的體修,有爬蟲獨有的腥味,這人身上可沒什麼特殊味道。”
李伴峰道:“娘子,你再仔細品品,他的魂魄難道沒有蛤蟆味?”
唱機笑了:“寶貝相公,這你可是問對人了,小奴最愛吃蛤蟆,這人的魂魄要是有蛤蟆味,小奴怎麼可能嘗不出來?”
李伴峰想了片刻,又問:“不是蛤蟆,可能是彆的體修?”
唱機歎口氣:“相公呀,小奴光吃魂魄,可能是沒嘗出來滋味,不妨問問那幾個吃肉的!”
洪瑩挺起胸膛道:“我是分辨不出來的!”
唱機揮起板子道:“分不出來,就低頭吃飯,你哪來恁多話?小九,你舌頭好用,嘗出來滋味了麼?”
九姑娘得意的看了看洪瑩,轉臉對李伴峰道:“驍婉說的沒錯,這人肯定不是體修。”
他不是體修,還冒充體修老祖?
李伴峰讚歎道:“這手段高明。”
他舉手投足都像個蛤蟆,外形也和癩蛤蟆有幾分相似,可實際上他連體修都不是,卻在三頭岔名正言順當了體修的祖師爺。
更要命的是,李伴峰交手之前問過鐵禿子和一群監工的,這些人沒有一個知道賴百翻的真實道門。
賴百翻沒有兼修體修,但這並不影響他創造技法。
“寶貝娘子,創造技法的要義是什麼?”
洪瑩搖頭道:“寶貝七郎,你要創造技法做什麼?那麼多現成技法,不夠你學的麼?”
九姑娘冷笑道:“阿七大好兒郎,他的誌向,哪是你這個夯貨能知曉的。”
“罵誰夯貨?”兩人又要打起來,唱機噴出一團蒸汽,燙的兩人通紅。
“相公啊,自創技法,要弄清楚不可名的要義,用技法之前,要弄清楚技法的根本在於何處,用技法之後,還要弄清楚技法能生出什麼樣的變化,
砍一刀,踢一腳,這些手段找不到根本,也沒什麼變化,明顯都不是技法。”
根本和變化。
李伴峰揣度半晌,離開了隨身居。
……
回到了木屋裡,李伴峰放出了一群影子,召開了一場會議。
“關於五馬分屍這一技法的發展前景,我想聽一聽大家的想法,諸位不要拘束,暢所欲言。”
會場上沉默了兩分鐘,一個黑影率先開口了:“我覺得五馬分屍不是技法,因為它不具備技法的特征,這更像是一種戰術,就像我們一起跳木偶舞的戰術是一樣的,
說起木偶舞,我最近想到了一套新的舞步,這套舞步在腳步上的變化不多,但上肢語言的表達上,明顯豐富了許多,眾所周知,我們的肢體語言一直相對單調……”
李伴峰打斷了黑影:“伴峰丙同誌,不要再跳了,還有伴峰丁,把配樂關掉,這麼嚴肅的場合,不適合節奏感這麼強烈的音樂。”
伴峰丙和伴峰丁各自回到了位置上,嘴上沒說話可心裡不服氣。
伴峰甲說是要暢所欲言,實際他的傾向性非常明顯,他希望五馬分屍是一種技法。
但其他大部分伴峰都不這認為:
“從邏輯上,五馬分屍就不可能是技法,因為根本找不到道門歸屬。”
“我倒是覺得道門歸屬挺好找,所謂五馬分屍,就是哥幾個一塊往上衝,把敵人扯成了五塊,想用這個技法,你得先會用形影相吊,說到底,就隻是一門宅修戰術。”
李伴峰不服氣:“那為什麼每次用到五馬分屍,我都有感應?”
“哥幾個都動手了,你還沒點感應,你對得起良心麼?”
李伴峰又想了想:“那你們說,為什麼每次用五馬分屍,都是七個一起上?”
一群影子安靜了一會,又紛紛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因為咱們都叫李七,對七這個數字有感情!”
“第一次使用五馬分屍這個戰術的時候,就是七個一起上,這明顯形成了思維慣性。”
“四個打主力,三個打配合,這樣的分工顯然更合理。”
所有人說的都很有道理,可所有人的說法,都不是李伴峰想要的結果。
眾人爭執不休,李伴峰看向了伴峰乙。
伴峰乙一直沒說話,他在賴百翻的胃裡待的時間最長,被胃酸反複浸泡,身體和心理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傷害。
對視片刻,伴峰乙開口了,李伴峰以為他會先發一通牢騷,沒想到他第一句話,就讓李伴峰備受鼓舞。
“咱們用五馬分屍的時候,幾乎沒做任何商量,但出手確實那麼默契,所以我覺得,這就是一門技法。”
李伴峰頻頻點頭,當時確實沒有時間商量戰術。
伴峰丙不服:“這戰術還用商量?當時那麼好的機會,就該用五馬分屍!”
伴峰乙看向了伴峰丙:“當時的機會好麼?咱們當時不是在賴百翻四周,是在賴百翻的胃裡,連個著力點都不好找,這絕對不是施展五馬分屍的好時機,
當時之所以用出來了五馬分屍,應該是收了伴峰甲的感應,這和技法的特征有幾分相似。”
眾人一起思索著交手的過程,都覺得伴峰乙說的有幾分道理。
但伴峰乙也指出了問題所在:“如果這個技法一直都需要依靠影子,那他就是個典型的宅修技,
而且這一仗打的非常艱險,甚至可以說是僥幸,賴百翻一上來就把我給吞了,戰局上直接陷入了被動,
後邊打的也挺狼狽,如果不是突然用出了五馬分屍,接下來的戰局可不容樂觀,
僥幸隻是一時的,問題卻是長久的,下麵就由我,來對這場戰鬥做一下深刻的總結……”
啪!
李伴峰一巴掌把伴峰乙拍倒了:“總結還輪得到你來做麼?”
伴峰乙從地上爬起來,打了李伴峰一拳,兩人扭打在一起,其餘影子分作兩隊,各自尋找目標,廝殺了起來。
湯圓進了院子,來到門口,敲了敲門。
“誰?”
屋子裡好像有幾百人同時回應,嚇得湯圓差點沒跑出院子。
房門開了,屋子裡就一個李七。
剛才的聲音從哪來的,難不成是聽錯了?
“七爺,買家今天來收貨,說還按老規矩,價錢一分都不給漲。”
李伴峰笑了:“讓他滾蛋,咱們不愁沒買家。”
湯圓壓低聲音道:“那人說他是關防廳指定的買家,說話還挺嚇人的,七爺,你要不親自去看看?”
李伴峰頭都沒抬:“你要是怕了,就讓燈泡去,他經過的場麵比你多些。”
這句話刺激了湯圓,湯圓咬咬嘴唇,低頭道:“七爺,我這就把他打發走。”
李伴峰遞給湯圓一顆金元丹和一顆藍葉丹:“後邊的事情也交給你處置了,把石場打理好。”
湯圓收了丹藥,心裡慌得厲害。
這不能怪她,三頭岔和她從小到大的生存環境差異太大,而且她也從來沒有過和商業相關的經驗。
李伴峰沒有過多囑咐,選擇追隨李伴峰,這類事情是湯圓將來經常要麵對的問題。
湯圓剛走,燈泡又來了:“七爺,那幾個監工把實話都說了,在蘿卜山這,除了這家石場,這位體修的祖師爺還有兩處生意,一處是做藥材的,另一處是做飯館的。”
李伴峰搖頭道:“以後不要把賴百翻叫做體修的祖師爺,他根本不是體修。”
他也給了燈泡一枚金元丹和一枚藍葉丹,燈泡明白意思,這是要和七爺出去打仗了。
賴百翻在蘿卜山周圍的生意,都交給鐵禿子打理,而今賴百翻死了,鐵禿子也死了,這些生意自然都要收回來。
燈泡收了丹藥,立刻跟著李七出發,到了安平藥行,燈泡叫來夥計道:“叫你們管事的出來。”
夥計看了燈泡一眼,原本想把他轟走,可看這人長得挺俊,就跟他多說了兩句:“你要找哪個管事的,我就是這管事的,有事兒跟我說吧!”
“你是管事的?”燈泡笑了,“我來找你買藥材。”
“你想買什麼藥材?”
“攢道緣的藥材。”
安平藥行是賴百翻手下的生意,攢道緣的藥材,是他們賺錢的主要營生。
但這營生能輕易說出來麼?
當然不能,這本來就不是合法的買賣,三頭岔的一塊石頭,都能用來攢道緣,這些珍貴藥材的價值可想而知,沒有關防廳的許可,其他人都沒有采藥的權力,更不要說開個鋪子賣藥。
夥計抖落抖落抹布:“你來錯地方了,這裡沒你說的那種藥。”
燈泡問了一句:“哪個地方能有呢?”
夥計指著門外:“我給你指條明路,出門往東,走上三裡,能看見一個大戶人家,那戶人家姓鄭,
鄭老爺前年去了內州,一去就沒了音信,現在家裡是夫人主事,那位夫人最喜歡你這樣的,你去問問她,看她願不願意收你。”
燈泡還挺認真:“她收了我,就能攢下道緣了?”
“道緣不好說,估計能賺來個好姻緣!”夥計放聲大笑,藥行裡其他人也跟著笑。
燈泡也笑了:“你小子油嘴滑舌,在我道門倒算是個好材料!”
話音落地,夥計腳下打滑,仰麵朝天摔在了地上。
這下摔得狠,夥計半天站不起來。
其他幾個夥計急了,抄著家夥圍住了燈泡。
燈泡一甩手,所有夥計全都滑倒在了地上。
廝殺之間,藥行管事的來了,這人是個三十上下的男子,見燈泡有些修為,他一抖身子,額頭上長出兩條觸須,雙臂之下衣衫開裂,生出十五對細腿,細腿末端長著倒鉤,鉤進了磚縫裡邊,朝著燈泡,一步步爬了過來。
這是條蚰蜒!他能在油滑的地麵上站穩!
李伴峰看了看燈泡,沒有湯圓輔助,遇到這類體修,燈泡可不太好打。
管事的爬向了燈泡,修長的觸須幾乎伸到了燈泡的臉上。
“沒見識的野小子?知不知道這是誰家的生意,你敢來這裡生事?”
燈泡沒慫,氣定神閒說道:“咱倆誰沒見識?不知道你家生意已經換主了麼?”
管事的有點擔心,他聽說石場那邊出事了,大掌櫃去了也沒個回音,難不成是栽在了這小子手裡?
看他修為應該鬥不過大掌櫃,就算大掌櫃陰溝翻船,後邊還有祖師爺照應著。
想到這裡,管事的沒了顧慮,他嘴唇往兩邊開裂,嘴裡生出一對螯牙,一口咬向了燈泡。
燈泡腳下生油,躲過了蚰蜒的螯牙,用匕首捅了蚰蜒一刀。
刀刃斷了,蚰蜒外殼沒破。
這蚰蜒這麼能扛?
燈泡有些慌亂,李伴峰扔給了燈泡一對鐵尺。
這對鐵尺雖然沒有靈性,但被銅蓮花重新煉製過,不僅強韌鋒利,而且帶著劇毒。
燈泡拿著這怪異的兵刃,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用。
蚰蜒轉過身軀,又朝著燈泡撲了過來。
燈泡躲過了蚰蜒腦袋,拿著鐵尺,用力刺進了蚰蜒身子。
這下刺進去了。
蚰蜒身子一抽,十分痛苦。
燈泡把鐵尺插在蚰蜒身子裡,不停的攪和,腳下借著油滑勁兒,隨著蚰蜒身子一起擺動,始終不讓蚰蜒咬到他。
身邊幾名夥計,從油水裡掙紮著起身,上來圍攻燈泡,燈泡一手招呼著蚰蜒,另一手招呼著一群夥計,看架勢有些狼狽。
李伴峰在一旁默默看著,始終沒有出手。
過了十來分鐘,燈泡氣喘籲籲坐在了地上,蚰蜒毒發,不會動了,十來個夥計也都被燈泡放倒了。
李伴峰又掏出一顆金元丹,交給了燈泡:“好小子,這趟活乾得漂亮。”
燈泡看著丹藥,歡歡喜喜收了:“七爺,還有個飯館,咱們一塊收了吧。”
“彆急呀!”李伴峰看了看藥行,“光收鋪子,誰看攤呀?”
這是個問題。
李伴峰給管事的吃了顆解毒的丹藥,等毒性緩和下來,這管事的也服軟了,站在燈泡麵前,大氣都不敢喘。
燈泡問他:“你們祖師爺手下有多少生意?”
管事的姓路,叫路闊達,算是賴百翻的曾曾徒孫,對賴百翻的狀況多少有些了解,就他所知,賴百翻手下有十三家生意,其中有十一家生意和三頭岔的特產有關。
李伴峰手下一共有兩個人,這兩個人怎麼倒換,也看不住這麼多生意。
收拾好了藥行,李伴峰打電話給了馬五,馬五有些為難,他的新地需要打理,綠水城、七秋城、汽水窯、葉鬆橋、無眠鎮……一大堆生意都等著他處置。
三頭岔這地方特殊,進出不是太方便,馬五要是來了,其他地方的生意就得放下,可三頭岔的生意是老七好不容易掙來的,要是不來,馬五也覺得心疼。
李伴峰知道馬五的難處:“老五,彆急,這裡的生意還沒到正經經營的時候,你先安排幾個人過來,咱們先把地盤打下來再說。”
三天後,一批人坐著火車來了。
“七爺,我以為你把我老左給忘了!”左武剛身後跟著甄錦成和曹誌達。
“七公子,當你轉身離去之時,可知我在身後一直掛念著你。”兩無猜姐妹帶來了百手連、罵街婦、窺八方和吃六合。
“七爺,我把黑石坡最新出影戲機帶來了!”小川子對影戲機做了改良,體積比之前略大了一些,但清晰度也比之前高了不少。
“影戲帶了麼?”
小川子撓了撓頭:“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