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田九提著大金印沈進忠的腦袋,從金庫裡走了出來。
他從後院一路走到正堂,一路看著每一個注視他的幫門弟子。
在正堂門前,他把人頭放在了地上,掃視著院子裡正在列陣的眾人。
秦田九沒有多說,他可以為沈進忠的死因找很多理由,但現在這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沈進忠已經死了。
「彆列陣了,散了吧,」秦田九平靜的下了命令,「去準備一下,辦個靈堂,然後買些羊回來,咱們請客吃涮羊肉。」
當初鮑應臣死的時候,沈進忠也請客吃的涮羊肉,李七當時還得想辦法用個白菜人借屍還魂,把事情圓過去。
現在不用了。
以李七當前的實力,秦田九可以名正言順把這事兒處置了。
葬了沈進忠,靈堂撤了,秦田九下了請帖,在金印大堂宴請來賓。
老銀章雲永誠心裡不服,想在宴席上喊兩嗓子。
他嘴裡一個勁的念道:「這不合規矩,秦田九才進幫門幾年?憑什麼就當大金印,他還殺了沈金印,這樣的人不得人心。」
銀章譚金樂笑道:「你覺得什麼叫得人心?你去看看今天來的都是什麼人?」
馬五來了,楚二來了,陸春瑩來了。
雲永誠還是不服:「這幾個都是些小輩,加起來歲數都沒我大!」
譚金樂壓低聲音道:「咱們大堂後邊的養魚池,隨便撈出來一隻王八,歲數都比你大,
歲數大有什麼了不起?人家這些後生都能當得起家,九爺也能當得起大金印雲永誠搖頭道:「可沈金印他———”
譚金樂笑一聲:「沈進忠怎麼了?你覺得他冤嗎?他怎麼當上的大金印,
你心裡沒數麼?
幫門裡有你們這群老東西,天天捧著他,哄著他,他也沒數了,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他靠著李七走到今天,轉眼又要投奔何家慶,這麼個蠢人,他不死誰死?」
雲永誠長歎一聲:「那也輪不到秦田九———·
譚金樂白了雲永誠一眼:「老雲,我跟你說這些話,是因為覺得你這人還算實在,想幫你留一條命,
你要真覺得自己這條命太長,那我離你遠點,我這身衣裳是在餘家布行新做的,這料子金貴,沾了血還不好洗。」
說話間,李伴峰進了正堂,秦田九趕緊迎了上去,寒暄兩句,當即開席。
吃了這頓飯,秦田九接了大金印,正式成為了三英門的瓢把子。
譚金樂給大金印敬了酒,還想再給七爺敬一杯,可端著酒杯剛要過去,卻發現李七站在回廊下邊,正與一個人閒聊這人穿著白色長衫,戴著白色禮帽,手裡拿著把折扇,好像是何家慶。
不是好像,這人真是何家慶。
他怎麼來了?
誰把他請來的?
他在跟李七閒聊?
何家慶確實在和李伴峰閒聊:「真沒想到,秦田九能給我下帖子,是你讓他這麼做的?」
李伴峰點點頭:「我就是客氣一下,沒想到你臉皮這麼厚,還真就來了。」
「扯下來二尺臉皮,你的麵子我也得給呀,難得咱們兄弟離得這麼近,還能好好說兩句真心話。」何家慶露出一絲笑容,戲謔之中帶著真意。
他成功近身了,在這種距離下,雙方要是交手,盜修會占更大的便宜。
李伴峰笑道:「真心話在哪說?前心還是後心?」
何家慶脊背一陣發冷,這聲音是從何家慶身後傳來的,但卻和李伴峰的聲音一模一樣。
眼前這個李伴峰是真是假?
身後的李伴峰又是什麼來曆?
「伴峰,你修為到了什麼程度?」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這個不太好衡量,你把紅蓮交給我的時候,覺得我那時候應該到什麼程度?」
何家慶摸了摸手裡的酒杯:「不管怎麼說,我給指了條好路,比外州更好的路,過往的恩怨咱們慢慢再算,你能不能先把我三叔放了?」
李伴峰反問道:「你能不能不要去騷擾李伴嶺?」
何家慶點點頭道:「我答應你,再也不會傷害你外州的朋友。」
李伴峰又問一句:「你的承諾值幾個錢?」
「要是信不過承諾,咱們就立個契書。」何家慶已經把契書準備好了。
李伴峰看了看契書的內容,寫的還挺真誠。
何家慶的意思是,雙方以後不要傷害彼此的親朋,不以人質要挾對方。
李伴峰把契書還給了何家慶:「今天剛看了黃曆,不適合立契據,改天再說。」
何家慶收了契書道:「你放心,這契據我寫了,不管你簽不簽,我以後都按照契據辦事,
咱們今天談談生意,你拿走了我十份契書,能不能賣給我?」
李伴峰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你先說說價錢,我一會再去看看黃曆,看看今天適不適合做生意。」
何家慶道:「那要看你想要什麼,錢、生意、丹藥、法寶,隻要有價,咱們都能商量。」
李伴峰道:「你先說個合適的價碼。」
何家慶道:「我覺得合適,你就能賣麼?」
李伴峰道:「隻要你覺得合適,我出雙倍,把你剩下的二十份契書買了,你看這生意怎麼樣?」
何家慶聳聳眉毛,臉上依舊保持著笑容:「伴峰,兄弟一場,能不能讓我好受一回?」
「能!」李伴峰舉了舉酒杯,「今天的羊肉不錯,吃好喝好,不也挺好受的麼?」
「今天這麼好的日子,非得把話說這麼絕?」
李伴峰笑了:「要不是今天這日子這麼好,你以為你還能在這跟我說話?」
說完,李伴峰轉身走了。
何家慶離開了金印大堂,捏了捏衣服上的紐扣:「談崩了,安排人手,準備去暗星局。」
散了酒席,李伴峰回到了逍遙塢,拿出伴峰乙帶回來的契書,一份一份翻看起來。
除了楚腰汗的契書,剩下的人,李伴峰一個都不認識。
他把名單抄錄了下來,準備改天得找個熟人,引薦一下。
剛把契書收好,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李伴峰開門一看,一人穿著黑西裝,戴著黑禮帽,站在了門口。
不仔細看,還以為這是小一號的李伴峰。
「楚二小姐,有何貴乾?」
楚二上翻著眼晴,看著李伴峰道:「我能進去說話麼?」
李伴峰把楚二請了進來。
楚二繼續上翻眼晴,看著李伴峰道:「我聽說你去內州當王爺了,真的還是假的?」
李伴峰一壓楚二的帽子,把楚二的臉給扣住了:「真的,怎麼樣?」
楚二掀起帽簷,抬著頭看著李伴峰道:「我倒不會怎麼樣,不管你有什麼身份,在我這都和以前一樣,
我是擔心你二姨,她上年紀了,性子越來越怪,你當王爺這事,我看她不是太高興。」
李伴峰拉了把椅子,讓楚二坐下:「你怎麼看出她不高興?」
楚二道:「她說舒萬卷和單成軍,在內州熬了這麼多年,也就當了個侯爺,
你有本事,去了內州一趟就封王了。」
李伴峰挺起胸膛道:「這不是誇我麼?」
楚二點點頭:「我也覺得是誇你,我還順著說了一句,李七一看就是能成大事的人。」
李伴峰很滿意:「二姨她怎麼說?」
楚二一臉委屈道:「她什麼也沒說,然後找茬兒打了我一頓,下手可狠了。」
李伴峰捏著下巴道:「不至於吧,生了這麼大的氣?」
楚二更委屈了:「我就當這打是替你挨的,這才咬牙扛下來的。”
李伴峰拿出兩顆金元丹,交給了楚二:「你替我受苦了,吃點丹藥補補身子。」
「誰稀罕你的丹藥,我家什麼丹藥沒有?」嘴上這麼說,她還是把丹藥收下了。
她不舍得吃,這丹藥她要留著。
李伴峰給楚二倒了杯茶:「苦婆婆還說過什麼?」
楚二回憶道:「她打我的時候,還一個勁兒的說,吃不了苦,就知道貪圖享受,這樣的人肯定沒出息。」
李伴峰歎了口氣:「沒苦為什麼非得找苦吃?我享受一下,她難道看著不舒服?她這是讓我去苦菜莊,這事不要想了,我是堅決不會去的。」
楚二又想起了一件事:「她說我以後跟著你,得給你當奴才,伺候你的時候都得跪著,以後我真得跪著麼?」
李伴峰皺眉道:「胡扯!我什麼時候讓彆人跪過。」
楚二得意一笑:「我就知道是她老糊塗了,我就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咚!咚!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李伴峰開門一看,楚少強跪在了門前。
「屬下參見平遠親王!」
楚二把臉給捂住了。
李伴峰一把拽住了楚少強:「你給我起來!」
楚少強進了屋子,一直不敢坐。
楚二滿臉通紅:「爸,我真不知說你什麼好————”
楚少強瞪了楚二一眼:「親王麵前,焉能容你放肆!你給我出去反省!」
楚二氣呼呼出去了。
楚少強再次賠禮:「犬女魯莽,都怪我平時少了管教,還請殿下恕罪。」
李伴峰擺擺手道:「彆扯這些沒用的,有事說事!」
楚少強道:「內閣任命我為平遠將軍,今後追隨於殿下左右。」
李伴峰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追隨左右怎麼講?你說具體一些。」
楚少強字正腔圓道:「鞍前馬後,刀山火海,任憑殿下驅遣!」
說這幾句話的時候,沒吐胰子泡,證明這是真心的!
李伴峰這回滿意了:「這麼說來,你今後就是我的人了!」
楚少強臉頰微紅,回身對著門外道:「懷媛,我話說完了,你來和殿下敘話吧。」
楚懷媛進了門,楚少強剛要走,李伴峰把楚少強叫住了。
「我這有一份名單,你看看這些人你認不認識?」
楚少強拿過名單一看:「認識,這些都是新地的地頭神。”
「他們有沒有什麼特彆之處?」
楚少強仔細看了一下,沒看出個端倪。
李伴峰問道:「他們對內州都是什麼態度?」
楚少強指著人名道:「石鐵骨和我私交不錯,一心想要投靠朝廷,顧無顏對朝廷頗有恨意,與我還有過幾次爭執,這兩個人對朝廷的態度完全相反,
其他人暖昧不明,也沒什麼特彆之處。」
他們的共同特點不在這裡,那還能在哪裡?
李伴峰又問:「這些人戰力如何?」
楚少強反反複複看了幾遍:「修為這東西不好過問,在我印象之中,應該有三個是雲上二層,其餘都是雲上一層,戰力參差不齊。」
李伴峰皺眉道:「他們之間就沒有共同之處麼?」
楚少強想了許久。
這些人的道門有武修、文修、毒修、寒修、韻修——沒什麼共同點。
論當地頭神的年月,有的當了十來年,有的當了百十來年,長短不一。
論性情,有的貪吃,有的貪財,有的好色,有的清心寡欲。
實在想不出來,楚少強甚至想到了長相:「梅傲寒長得俊,葉秋霜長得也好看,玉傾城長得有點特殊,其他的也難說有什麼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