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泡笑道:「我想吃快點,趕緊回去修行。」
看他那吃相,臉不大都沒胃口了:「就你這個悟性,下再多苦功也沒用。」
三人正吃著,店裡進來一個姑娘,站在大廳裡,唱了首曲子:「春季裡來百花開,百花園裡獨徘徊,狂風一陣落金扇,從此相思掛滿懷。」
《百花歌》,綠水城街頭巷尾最流行的曲子。
姑娘手捧著花籃,一路走,一路唱,她長得俏麗,身段極好,歌聲柔美細膩,仿佛有根羽毛,在心竅上轉來轉去,讓人一字一句都不忍錯過。
客人們紛紛抬頭,想多看兩眼,看著姑娘手裡的花籃,又極力躲避著姑娘的目光。
中二沒躲,他一直盯著姑娘看,姑娘也看著他。
燈泡在旁邊道:「乾什麼呢?你聽曲兒呢?」
中二點頭道:「是呀,這不唱曲兒的麼?
燈泡笑了一聲:「人家是賣花的!不是讓你白看的,再看你得給錢了!
兩人正在說話,臉不大掏了一塊大洋,放在了姑娘的花籃裡,隨手拿了一支花。
姑娘看了看那塊大洋,這足以買走她幾籃子花,她想找錢,臉不大示意不用,她想把花籃都留給臉不大,臉不大擺擺手道:(「一支就夠了。」
吃飽喝足,出了爐鴨店,師徒三個往宅子走,走不多遠,中二回過了頭,發現那賣花姑娘還在身後跟著。
「你還有彆的事麼?」中二問了一句。
賣花姑娘低著頭,不說話。
「剛才給過你錢了,這些花就當我們買下了。」中二走到姑娘近前,拿過花籃,轉身走了。
燈泡問中二:「你這是要乾什麼?」
中二道:。「她是賣花的,現在她的花都賣完了,她就沒有理由繼續跟蹤我們了。」
燈泡笑道:「你覺得這像是跟蹤麼?就這麼正大光明走在身後,也能算是跟蹤麼?」
中二並不覺得好笑:「那你覺得她的意圖是什麼?」
燈泡無奈於中二的固執,臉不大總說中二有天份,他實在看不出這天份在哪:「人家姑娘就想表一份心意,
普羅州做事兒各有講究,師父一次給了一塊大洋,姑娘心裡感激,追上來道個謝,這有什麼不對?」
中二回頭看著姑娘,隻見姑娘在風中低頭站著,一語不發。
「她也沒道謝呀。」
「廢話!」燈泡皺眉道,「你剛才羞臊人家了,人家難受了,你看不出來?
,
「我們給她錢,她給我們花,兩廂情願的事情,我覺得沒什麼好難受的。」中二抱著花籃繼續往前走。
燈泡回頭看了一眼姑娘,無奈的歎了口氣。
走過一條街,中二把花籃放在了路邊,
燈泡道:「你這文是做什麼?」
「這些花不該帶回到家裡,這明顯不安全。
「有什麼不安全?」
中二認真的說道:「我剛到局裡的時候遇到過類似的案子,有人在紀念品和裝飾物之中暗藏了跟蹤裝置。」
燈泡哭笑不得:「我說蜜餞姐到底怎麼想的,她怎麼就看上你了?在普羅州的飯館裡吃飯,誰沒遇到過賣花的?到你這裡怎麼弄出這麼多事情?」
中二走到臉不大近前:「師父,你買的那支花也給我吧,這確實不安全。」
臉不大瞪了中二一眼,著花,獨自往前走。
燈泡看著中二道:「不懂事了吧?這回知道你錯哪了麼?」
中二搖頭道:「不知道。」
燈泡有意和臉不大拉遠了距離,壓低聲音道:。「咱們剛才吃飯的時候,有賣手絹的,有賣折扇的,還有賣瓷娃娃的,師父不買彆的,為什麼偏偏買了那姑娘的花?」
這件事,中二能看的明白:「因為那姑娘漂亮,歌唱的也不錯。」
燈泡點點頭:「簡單來說,就是師父對那姑娘有意思,那姑娘收了錢,還追出來了,這就證明她對師父也有意思,這你不就明白了麼!」
中二沒明白:「就師父的穿著、長相和氣質來判斷,那個女孩不可能對他有意思。」
燈泡往遠處看了一眼:「你可以說的再大聲一點,最好讓師父聽見。」
中二不以為意:「聽見了也是這麼說,我相信師父自己也應該能做出正確的判斷,就憑那位姑娘的容貌、身段和演唱技巧,主動給她錢的人不會少,對她而言,這很可能是習以為常的事情,她從餐館裡追出來,這件事反倒讓我覺得反常。」
燈泡不知該怎麼解釋:「你不要總用外州的思維模式來應對普羅州的事件,
咱們的師父是什麼樣的人?他的見識肯定比咱們要多,對方是什麼心意,難道他看不出來麼?
這個賣花姑娘可能是把咱們師父當成個有錢人了,想多賺幾個錢花,也可能就是看咱們師父人不錯,想說一句感謝。」
中二搖搖頭道:「如果硬要對她的行為做一個解釋,我寧願相信她看上了你,因為就外形條件而言,你占據了太大的優勢。」
燈泡下壓手掌道:「這話不要讓師父聽到,我可不想因為自己長得比師父好看,受了師父的嫉恨,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這支花對師父來說是個念想,很好的念想,
師父說過,他很想讓咱們兼修歡修,因為他這輩子沒享過那樣的福,好不容易今天有那麼個念想,你總是在這搗亂,這不純屬招人嫌麼?
彆再提那支花的事情,不要再給師父添堵,這事就這麼過去了,回去好好修行。」
燈泡這話說的沒毛病,論及實力和閱曆,中二確實不能和臉不大相提並論,
可回到宅子裡,看到那支花,中二心裡總覺得是個疙瘩,他還是想找個機會把這東西清理出去。
晚上十點半,臉不大有些倦了,回屋睡下了,那支花就在床邊的花瓶裡插著。
中二進了屋子,在床邊擺了個茶壺,輕聲說道:「師父,您晚上渴了就喝這個。」
臉不大點點頭道:,「茶水放這,彆碰那花。」
中二的想法被識破了,他確實想趁著放茶水的機會,把這朵花給拿走。
臉不大從床上坐了起來,默默看著中二,問道:「你信不信這世上有一見鐘情?」
中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也捉摸不透臉不大的性情,他感覺這人有時候十分睿智,有時候又無比天真。
遇到這種情況,中二隻有一個應對方法,如果是敵人,那就什麼都不要多說,直接開打。
如果是自己人,那就實話實說:「師父,我不相信一見鐘情,尤其是今天在餐館裡遇到的那名女子,我不相信她會對您存在任何好感。」
臉不大皺眉道:「你是說我長得不好看麼?」
中二儘量委婉的說道:「我是覺得您稍微————平庸了一些。」
臉不大又問:「你覺得那姑娘長得好看麼?」
中二給予了客觀評價:,「她的長相可以用出眾來形容,她的身材比她的長相更加出眾。」
臉不大點點頭:「她身條是真好,尤其是那纖細的腰枝,盈盈一握,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中二大致理解了臉不大的心情:「師父,這位姑娘可能和您當年暗戀的某個人非常相似,而今天您有了非同一般的身份和地位,再次遇到了這位能喚起您記憶的姑娘,就想要對當年的那段感情進行一次複刻,
但我覺得這樣的複刻沒有意義,在那段青澀的歲月裡,你和那位姑娘肯定都非常的單純,那位姑娘如果沒能和您在一起,應該不是因為您當年沒有財富,也不是因為您當年沒有能力,她應該是單純的覺得您當年長得不好看——」
臉不大搖頭道:「不是當年,我也剛認識她不久,其實也算不上認識,就見過一麵,也沒打招呼,」臉不大拿起了花瓶裡的花,「這位姑娘,長得很像新地的地頭神楚腰纖。」
中二愣住了。
他不認識楚腰纖,但他意識到臉不大的真實想法和他的猜測並不一致。
臉不大拿著花,問中二:
:「你知道楚腰纖是誰麼?」
中二連連搖頭。
臉不大笑道:「舒萬卷殺了十二個地頭神,隻放過了一個,他想用這個地頭神來咬何家慶,可惜她沒咬成,但這不代表楚腰纖沒用了,
楚腰纖還是何家慶的人,她還可以利用手足盟的勢力做事情,比如說讓手足盟給她提供個身份,做個賣花女之類的,出來打探下消息,
等她打探到消息之後,有可能交給何家慶,也可能交給舒萬卷,因為舒萬卷喜歡在彆人身上留後手,你說對不對?」
「我不知道」信息量太大,中二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沒問你,」臉不大搖頭道,「老舒,你覺得我說得對不對?」
中二一驚,掃視著房間,這屋子裡難道還有其他人?
一陣冷風吹來,吹散了臉不大手裡的鮮花,花瓣四下飛舞,化作點點墨汁。
墨汁掛在牆壁上,留下了幾行文字:秋季裡來百花妍,良辰美景證姻緣,鐵蹄雜踏殘花燭,拆散鴛鴦最可憐。
這依然是《百花歌》的歌詞,二十八個文字化作毛筆,在牆壁上不斷書寫,
密密麻麻的文字覆蓋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文字之中走出來一名男子,須發花白,穿著長袍,手拿紙扇,看著像個說書先生。
臉不大看著那說書先生,笑道:「舒萬卷,你真是缺德,知道我一輩子沒被人疼過,讓楚腰纖用這手來算計我,你真以為我會上當?」
舒萬卷笑了:「你沒上當麼?我已經找到你了,你覺得你還走得掉麼?」
按理說,臉不大確實走不掉了,滿屋子的文字已經堵住了他所有逃生的路線,舒方卷沒給他留下半點滑出去的機會。
可臉不大一點都不驚慌。
「舒萬卷,你覺得找到我,就一定是好事麼?
舒萬卷笑道:「難道不是好事麼?」
牆壁上滲出一層油脂,在文字上緩緩流淌。
墨跡溶解在了油脂之中,順著油脂慢慢流到了地上。
舒萬卷一驚,臉不大的油脂有了變化,這讓他十分意外。
而今沒有了文字的包圍,臉不大隨時可能會逃走。
舒萬卷抽出毛筆,準備補充文字,困住臉不大。
可毛筆沒等揮出去,舒方卷發現了一件事。
當務之急,貌似不是困住臉不大。
他發現油脂正順著他的雙腳,向上蔓延。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