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按道理講,這樣的信息屬於個人隱私,是不能隨便外傳的。
如果是楚大小姐的話,她會由於自身的超高道德原則而對此感到慚愧,雖然還是會口嫌體正直地幫忙查明。
如果是陳錦之,她一定會在告知信息的同時,從蘇成意嘴裡套出他需要這份信息的原因。
但好在對方是葉橘,這家夥什麼都沒問就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同意了。
“入院記錄是五年前,除了名字,其他信息都是空白的。或許是當時的程序還不夠嚴格吧。
對了,替她辦理手續的人姓高。”
這個高,顯然是高強盛的高。
回家的車上,蘇成意看著窗外,思緒起伏。
到現在為止,事情已經很明顯了。
這位妙手神偷小巫女,就是楚遠江所提起的那樁滅門慘案裡唯一的幸存者。
從她的畫裡,甚至可以還原出一部分的案情細節。
她自己就是最後那幅畫裡逃跑的人。
楚遠江懷疑這個案子跟吳紹波有關係,因此將俞夏送到了療養院。
當然了,他這樣做顯然不是因為他是個超級大善人。
隻是因為他想保護俞夏這個證人,以作為棋子。
當意識到俞夏精神失常,已經無法起到作用的時候,他就迅速將她作為棄子,不再關注了。
俞夏在療養院裡長大,前段時間,認識了因老年癡呆入住的徐婆婆。
徐婆婆或許是記性不好,將她誤認為自己的親人,跟她說了家裡的地址,還說了些類似於“想吃就自己拿”的話。
因此這家夥就真的逃出了療養院,來到了清河區,也就是蘇成意家附近,從而製造了一係列的小偷事件。
也正因如此,在蘇成意教訓她讓她不要再偷的時候,她才會是那樣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因為在她的認知裡,她根本就沒有在偷東西。
忽然之間,一切線索都這樣串聯了起來。
蘇成意卻沒有什麼解謎成功的興奮感。
因為這道謎題背後的故事太血淋淋了,隻讓人覺得沉重。
而且蘇成意總覺得俞夏並不是常規意義上的“精神失常”,相反,她絕對是清醒的。
但這對她來說,究竟是好還是壞呢。
或許瘋瘋癲癲渾渾噩噩地活著,要比清醒麵對一切要輕鬆得多。
因為這幾天的事情,蘇成意心情十分鬱結,意識到無法靠自己調節的時候,他打電話約了一位最懂什麼是傻樂的人出門。
蘇成意挺直脊背,拉弓引弦,微微偏頭。
“嗖——”
離弦之箭帶著淩厲的風聲,穩穩命中箭靶紅心。
“臥槽,意總你練過啊?這麼準!!”
徐洋在一旁扛著弓,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蘇成意收了架勢,淡淡地說:
“從前練過一段時間。”
“太帥了,你直接去演《射雕英雄傳》吧!飛雪連天射白鹿~”
徐洋一向最是喜歡這些炫酷的技能,眼睛都快變成星星眼了。
偌大的箭館回蕩著他的猴叫,冷冷清清的,就隻有他們兩個人。
屬於熱兵器的時代,弓箭早已落伍,淪為舊時代的象征。
有了全自動連發的弩之後,更是連最後一個無聲的優勢都沒有了。
也正因如此,弓箭成了少數可以合法持有的武器之一。
但是蘇成意練弓箭,當然不是為了要把它當做某種武器。
隻是因為拉弓引弦的時候,人的情緒繃緊到極致,屏氣凝神之時,便什麼多餘的心思都不會再有。
整個世界隻剩下了即將離弦的箭,以及遠處的靶心。
對於從前的蘇成意來說,這是一種很好的解壓方式。
今天恰好徐洋提起,他便順勢答應了下來,一筒箭射完,心情的確平靜了許多。
徐洋剛學了幾天,原本以為能在蘇成意麵前狠狠秀一把,沒想到卻被反秀了一臉。
兩人坐在台階旁,喝水休息。
徐洋偷偷瞥了一眼身旁人的神色,終於還是斟酌著問道:
“意總,你今兒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很明顯嗎?”
蘇成意把手裡喝完的礦泉水瓶捏成一團。
“.老明顯了。你剛剛射箭的時候,我都躲老遠了,不然總感覺你要一箭穿喉。”
徐洋略顯後怕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嚨,生怕突然多出來一個血窟窿似的。
蘇成意沒接話,隻是輕輕歎了口氣。
“咋了啊,有什麼事跟兄弟聊啊!”
徐洋見他這副閉口不談的模樣,登時急得撓了撓頭。
蘇成意看著麵前上躥下跳的大金毛,忽然有點想笑,伸手在他頭上敲了一下。
“你放心,兄弟能幫得上的絕對幫,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咱倆啥關係啊你說,彆扭扭捏捏的快說,不管啥事,都包我身上了!!”
徐洋看起來是真的對他的狀態很憂心。
蘇成意想,有這麼明顯嗎?他還以為自己隱藏得不錯。
“真沒什麼事。”
眼看徐洋又要急了,蘇成意隻好又接著說:
“隻是想到了一些問題。”
“什麼問題?”
徐洋一臉不信。
世界上還有什麼是能難倒麵前這位非人類級學神的?
“你知道周岩的事嗎?”
蘇成意問。
“嗯,木頭跟我說了。”
徐洋縱使平日裡沒心沒肺的,這種時候還是垂眉耷眼,看起來有點悲傷。
蘇成意想了想,又接著說:
“你知道我為什麼覺得一定要幫忙嗎?”
“當然是因為俠義之心啊!!”
徐洋揮了揮拳頭,一臉雄心壯誌。
“意總,你是好樣的,吾輩楷模!唯一的瑕疵就是沒有叫上我!”
“.”
蘇成意沉默了半晌,覺得自己早該猜到大聰明會這樣回答。
他始終認為自己其實沒那麼多所謂的俠義之心,更多時候,他甚至是個涼薄的人。
但麵對這樣的事情時,他又完全沒有辦法袖手旁觀。
尤其是作為重生者。
如果說前世的自己像個過客的話,這一世,蘇成意覺得自己簡直像是世界的中心。
畢竟連時間都為他而折轉了。
那麼,或許可以說是在現在的時間線裡所發生的一切,都與他有關。
越是這樣覺得,在目睹他人的苦難和遺憾而無能為力時,就越覺得難過。
“意總,你還記不記得一篇小學課文?”
徐洋忽然沒頭沒腦地問道。
“哪篇?”
蘇成意不明所以。
“暴風雨之後,一個男人來到海邊散步,發現沙灘的淺水窪裡困了許多小魚,而用不了多久,淺水窪裡的水就會乾涸,這些小魚也會隨之而乾死。
男人繼續往前走,忽然發現前麵有個小男孩,他不斷彎下腰去撿起小魚,用力扔回大海。
男人忍不住過去告訴他,被困在這裡的恐怕有幾千條小魚,你是救不過來的。
小男孩頭也不抬,回答說我知道。
男人更奇怪了,繼續問他,那你為什麼還在扔?誰會在乎?”
徐洋講到這裡,蘇成意已經想起了這篇課文的結尾。
“這條小魚在乎。”
男孩兒一邊回答,一邊繼續撿起小魚,用力扔回大海。
“這條在乎,這條也在乎!”
“意總,你在我眼裡特彆酷,真的。你是這世界上最酷的男人。”
徐洋的目光落在遠處靶子上插滿的箭頭上。
“不是因為你射箭準,也不是因為你是超強學神,不是因為你什麼都會,也不是因為你長得帥.
是因為你身上好像有種普度眾生的感覺,做很多事情,總是不計回報。”
蘇成意被他誇得有點想笑,咳嗽了一聲掩飾尷尬。
這都快把他誇成聖人在世了,大聰明對他的濾鏡未免有些太過厚重了一點。
“真的意總!所以不要為了這些事情苦惱啊。
你也不想想,你現在才多大啊,現在解決不了的事兒,說不定再過兩年,對你來說就是灑灑水啦!”
徐洋難得說話說得如此認真,眼神誠懇。
蘇成意忽然有點感動,沒想到自己真的會被大聰明說服。
是的,留在原地傷神無用,隻須打起精神往前走。
縱使前方千般險阻,也總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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