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更換稿紙的人,後來我找到她了。”
蘇成意挪了一下位置,讓自己的影子恰好可以擋住路燈的光線,將楚傾眠不用費力舉手遮住眼睛。
“啊?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楚傾眠微微一愣。
“事情發生之後沒過多久,那時候李天王要求你負責一樓的宣傳畫,你畫了一片粉色的海洋,還記得麼?”
想到那幅個人風格極度鮮明的宣傳畫,蘇成意忍不住勾起嘴角,這樣說道。
“嗯!記得呀。”
聽到他說起高中的事情,楚傾眠眼眸裡始終縈繞的愁雲也散開了些許,笑著回答道:
“蘇成意,那時候大家都很奇怪為什麼我畫的海是粉色的喔,隻有你知道我畫的是那一片桃花盛開的景象。”
“嗯,因為時節好的時候,我經常會在樓上隔著很遠的距離,居高臨下看過去。”
那時候的天氣似乎總是很明媚,陽光的顏色像金子一樣,將桃花林映得落英繽紛,像是《桃花源記》裡的描述。
穿著藍白校服的同學結伴成行穿梭在粉色的桃花之間,在上課鈴響起來之前,擇取一片心儀的桃花花瓣,夾到教科書裡做書簽。
那樣的季節裡,教室裡總是泛著桃花的香氣。
回憶到這裡,蘇成意總覺得又嗅到了那陣芬芳馥鬱的味道,半晌才繼續說道:
“那時候,我也覺得那是一片粉色的海洋。”
著實是一片好風光啊。
“嘿嘿,這樣說來,我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都隻有你能懂喔。”
楚傾眠眯起眼睛笑了笑,湊近了一點,牽住他的手指。
她還記得,蘇成意為其他人講解這幅畫的時候,所說的那句話:
“對我來說,海的定義不是隻有大麵積的鹹水水域。深不見底的,波瀾起伏的,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都是海。”
那時候他話音剛剛落下,毫不誇張地說,楚傾眠感覺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
因為她發現世界上還真的有人能看懂她的畫,其實有些時候她自己都不太懂,隻是單純覺得那片海原本就應該是粉色的。
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從哪一天開始喜歡上蘇成意的一樣,原本就是無解的命題。
“什麼?朱珠?!”
楚傾眠一咕嚕就從草坪上爬了起來,滿臉都是不可置信。
“是的。”
蘇成意淡定地點了點頭,神情並不像是在開玩笑。
但這個答案實在是讓楚傾眠沒有想到,完全沒有想到。
因為在她的印象中,她和朱珠甚至是關係比較不錯的同學和朋友,對方以後結婚她會包個大紅包送過去的那種。
但蘇成意既然這樣說了,就代表他說的肯定是真的。
因為以這家夥的性子,如果不是因為抓凶手的時候抓到了朱珠,他肯定壓根就不記得朱珠是誰。
雖然同窗數年,但班上絕大多數同學都是他根本不認識也記不住名字的人!
“可是,究竟是為什麼呀?”
楚傾眠小臉都愁得皺成了一團,顯然有些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沒有為什麼。”
蘇成意搖搖頭,回答道:
“非要說的話,就是出於嫉妒的陰暗心理。”
“或許,我是有什麼行為冒犯到她了嗎,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
楚傾眠認真想了想,還是找不到答案。
“並不是。這樣說吧,你若是有做得不好或者犯錯的地方,反而會讓她感到好受一些。”
蘇成意如是說道:
“偏偏你從不犯錯,太完美了,才會讓她越發覺得無法忍受,從而想出這樣的報複手段來。”
“是嗎。”
楚傾眠低下頭,喃喃自語。
“她恐怕也沒想到吧,所謂的完美表象,其實就隻是因為不夠了解而已。”
“對於你來說的不完美,對她來說也是根本觸及不到的程度,在這種人眼裡,不管你做什麼,都是在給她炫耀伱的完美人生。
你對她不好,她會認為你瞧不起她針對她,會反過來憎恨你;你對她好,她便會認為你是在可憐她,像打發叫花子一樣,仍然會憎恨你。
所以,這件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非要說的話,就是倒黴碰上了這種人,僅此而已。”
蘇成意給她把邏輯盤了個清楚,順勢捏了捏她神情頗為認真的小臉,才繼續說道:
“所以,她在更換掉的草稿紙上寫的那些話,其實都隻是碰巧,她不可能了解到那些事情的,知道了麼?”
“嗯。”
楚傾眠重重點了點頭,輕輕歎了口氣。
“也是我自己太敏感了,當時一看到那句話,我感覺就像是被當眾宣判了罪名一樣,一下子就大腦空白啦。”
“這麼說來倒是可以理解你當時的反應了。”
蘇成意笑了笑,這樣說道。
“既然說到這裡,那你當時為什麼會上台來幫我解圍呀,蘇成意?”
話題聊到這裡,楚傾眠不由得想到了這個困擾她很久的問題,忍不住再度問道。
從前她也沒少問過這個問題,隻不過蘇成意每次都避而不談,敷衍略過。
倒也不是他故意吊人胃口,也沒有想隱瞞什麼,隻是這個問題著實很難回答。
他總不能直接說自己重生了吧,就算說了,旁人恐怕也很難相信。
迎著楚傾眠期待的眼神,蘇成意的喉結滾動了兩下,慢慢說道:
“因為.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是美夢還是噩夢呢。”
楚傾眠眨了眨眼睛,認真問道。
“我想,大概算是噩夢吧。”
說完這句話,蘇成意想,其實也談不上噩夢,畢竟前生他的生活還算普通。
大廠核心研發員工,工資可以滿足在魔都的富足生活,無牽無掛,無比自由。
雖然也有許多感到孤寂和迷茫的時刻,但多少也能湊合過。
要說的話,隻是身心俱疲,形影相吊而已。
因為世界上比這過的苦得多的人比比皆是,所以蘇成意當然不會用噩夢來形容這樣的人生。
最多最多,也隻是無趣,讓人沒有活下去的動力那種無趣。
從睡醒睜眼的那一刻起,心情就是毫無波瀾的,重複的生活,枯燥的日常。
“所以,醒來之後,我覺得要做點什麼,來證明眼下才是真實的世界。最好是鑼鼓喧天,開天辟地一聲驚雷的那種。”
蘇成意想了想,繼續說道:
“那時候恰好擺在我眼前的,就是誓師大會。你站在台上的樣子讓我想到未曾改變的我自己,所以我想,無論如何,我要拉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