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毫不激動的平靜,毫無表情的情緒,卻讓圍觀的陸遠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躥升到了天靈蓋。
陸遠不由得眼眸瞪大,產生了一種由衷的恐懼以及忌憚。
這種平靜。
他太熟悉了。
熟悉到想起來就心裡發寒發涼。
海螺可能見識比較少,還沒搞明白狀況,他下意識地想要安慰,卻不知道應該如何說出口。
最終陸遠隻能低聲安慰:“海螺……要麼彆看了吧……”
…
“我想要成神啊……想了很多年,很多很多年。”大祭司平靜地道。
“每天偽裝成有感情的動物,很累很累的。”
“你們這個種族,因為先天長壽,自由意識過剩,沒什麼凝聚力,每時每刻都要想辦法,領導你們在盤古大陸活下來,很累的。”
“陪伴你們從弱小,成長到現在,很累的。”
“真的很累,花費了我多少精力,伱們知道嗎?!”
“五千年了,現在已經是最後一步了。”
“我確實沒有想到,居然還有人不願意進入綠茵樂園,想要在外邊見證一切……世界上的一切,確實不可能完全被預知到。那裡可是天堂啊,你們怎麼能拒絕呢?”
“但你們兩人的戰力,還能阻攔我嗎?來,把靈魂寶石交給我,我可以讓你們沒有痛苦的死去。”
如此詭異的話語,卻用一種平靜的冷漠說了出來,就連海螺意識到了什麼。
恐怖的氛如同濃鬱的墨汁,將她團團圍住。
現在的她,哪怕隻是觀看幻境,大腦幾乎停滯了思考。
她無法想象,當初的父母,承受了什麼樣的壓力。
這居然是一個……
【魔】!!
英明偉岸,統治了文明五千年,貫穿了整個文明崛起的大祭司,居然是一個【魔】!
【魔】隱忍五千年,隻是想要進一步,成為【神】!
【魔】想要奪舍【神】!!
但這個奪舍,需要耗費時間。
畢竟,新誕生的神也是【神】,隻有在誕生的一刹那,才有奪舍的成功幾率。
【魔】不能被外界乾擾,才能成功奪舍。
所以,海螺的父母,廣場上唯二的活人,成為了【魔】最後的眼中釘。
他們不死,計劃就沒辦法成功。
“你們可以摧毀靈魂寶石,但那是你們自己的女兒。”大祭司淡淡地說道,“罌虞樹,囊括了綠茵文明全部的靈,也有很大的價值。”
“我就算成不了神,也可以隱忍到下一個紀元,等待新的機會。”
“如果你們交出靈魂寶石,我可以承諾,留下綠茵樂園。”
“至少,你們的族人意識,仍然存在。”
“我甚至可以庇護你們,存活到下一個紀元。”
【魔】隻想要奪舍【神】,綠茵樂園對於【魔】而言,確實隻是無關緊要的存在。
但對於海螺的父母來說,那是上億族人的自我意識,是不可承受之重。
哪怕成不了神,綠茵樂園,他們也想保下來。
大祭司張開雙手,微笑著說道:“你們如何做出選擇?”
“你們應該清楚,你們的真實戰力,絕不是我的對手!”
“你們逃不掉!”
“來吧,做出正確的選擇吧!相處了這麼多年,我也不願意毀滅綠茵文明。我也……是有感情的,不是嗎?”
沒有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
於是在一片安靜中,天空中的烏雲遮擋住了太陽,驟雨鋪天蓋地打在地麵上。
這是綠茵文明的曆史中難以想象的浩劫。
也是海螺的父母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
此刻的陸遠處於極度的震驚當中,他攥緊了雙拳,看著眼前的男人和女人,幾乎被巨大的壓力壓彎了腰。
“這……”
海螺也是鴉雀無聲,隻是呆呆望著,望著。
那時候的她隻是嬰兒罷了。
卻也是暴風雨的中心。
……
然而在這時!
變數,再一次發生了。
迪忽然慘笑一聲,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其實我沒想過背叛文明的。從前、現在、未來,都不會,也不可能背叛文明。”
“但偶爾也會想一想,那些大逆不道的事,到底會引發什麼後果……萬一,萬一呢?”
“我們夫婦私底下討論過,怎麼才能把女兒保下來?”
“雖然每一個方法都是錯誤的,荒謬的……但我們確實想過的,想過啊!!”
迪的聲音淒慘而又堅定,他淒慘地笑著。
“你以為,你贏定了?”
“慧!!”他慘笑著,高喊了一聲。
他的妻子慧,在這一瞬間,用一把很奇怪的小刀,刺穿了自己的手臂,鮮血噴灑出來。
她癱倒在了地上。
這一把小刀,名為“科勒之空間匕首”,以自身鮮血為代價,可以發動一次短距離瞬移。
下一瞬間,她整個人出現了空間瞬移,接觸到了龐大的罌虞樹。
然後取出了一個很奇怪的,如同羅盤一樣的東西。
她靈魂被罌虞樹遠距離抽走了——“抽取靈魂”本來就是罌虞樹的神之技,就連【魔】也無法阻攔。
海螺母親的靈魂,就這樣突然融入到了罌虞樹中。
大祭司的臉色,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這個女人,居然真的想過背叛文明。
而且,作為一名高權限者、高等戰士,她用自己的靈魂,奪舍了罌虞樹。
…
罌虞樹顫抖著,那全身的枝丫伸展開來,散發出驚天的殺意。
這是全盛時期的【妖】,可與【鬼】抗衡的恐怖異象。
……
這一係列的變故,簡直讓陸遠目不暇接,震撼在了原地。
特彆是最後突然奪舍,絕對是有預謀、有規劃的,不是臨時起意。
也就是說,這對夫婦還真的想過背叛文明……
當然他們也隻是想想,而不會付諸於實踐。
但最後陰差陽錯,居然真的用上了。
“難怪……”
……
因為驚天的大戰,幻境到這裡突兀地結束了。
隻有一個男聲,低啞地回響著:【那是你父母,一輩子中最為光輝燦爛的戰鬥。】
【你的父親,也就是我,在短暫交鋒中被擊敗了。】
【【魔】的實力,確實不是個體能夠抗衡的。我利用殘留的一點力量,在綠茵樂園,留下這最後的遺言。】
【你的母親,利用我爭取到的幾秒鐘時間,強行奪舍了罌虞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