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院牆都扒完了。剩下無非就是把破磚爛瓦清理乾淨,完好的,能用的留下,朽壞的房梁、窗欞子當柴燒,泥灰渣滓等用籮筐挑出去倒掉,土牆就留著碾碎,墊高院子,打完地基後用來修院壩正好。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一大幫人風風火火的乾著,小半天時間就把後院收拾的差不多了。
“素素,快出來,老陳家的傳家寶讓俺挖出來了,快出來看看都有啥寶貝。”
王秀華用她那婦女小隊長特有的大嗓門喊得震天響。
引得前院的眾人一窩蜂的跑了出去。
“傳家寶?啥傳家寶,快讓俺看看。”
“啥啊?”
“這不就是個五穀袋子,要不就是幾串子上梁錢嘛?俺還以為是啥稀罕玩意。”
“不是這個,是壇子,壇子老沉了,裡邊準有好東西。”
院外,王秀華抱著個臟兮兮的黑壇子,旁邊陳江的媳婦還捧著個褪了色的紅布包。
紅布包大夥兒都知道,不是五穀袋子就是上梁錢。
老一輩人建房有講究。
五穀袋子裝的五穀雜糧,放在大梁上能辟邪鎮宅。
或者在大梁上鑽孔,裡麵塞些銅錢、銀元啥的,銅錢多為特殊字樣的,比如“順治”、“太平”之類的圖個吉利,也方便後人落難的時候取用,這個就是上梁錢。
聽說有錢人家還會往裡邊藏金子,叫做梁上藏金。
不過陳淩家肯定沒有金子的。
他自己也不信,對眾人搖搖頭道:“我家三代貧農,又不是地主,能有啥好東西。”
“貧農咋了?貧農就沒寶貝了?那可不一定。”
有婆娘小聲嘀咕道。
陳淩家是貧農沒錯,他那知青老娘可不是,誰知道有沒有留下啥值錢的寶貝。
“打開唄,素素,打開看看。”
這時,王秀華已經把壇子遞給了王素素,讓她打開。
其他人也跟著一陣催促。
王素素看了陳淩一眼,在眾人的注視中,把壇子小心翼翼打開,往裡一看,是一把烏沉沉的鐵鎖,捆著根粗鏈子,已經鏽住了。
“這是啥玩意?不會是長命鎖吧?”
“應該是,上麵有字。”
王素素把鐵鎖拿出來,人們一瞧,刻著生辰八字,比較顯眼的三個字,是‘陳俊才’的字樣。
“俺知道了,這是俊才叔的長命鎖。”
“富貴你還是收起來吧。”
“要麼就再埋回去,要麼今年給俊才叔上墳帶過去也行。”
陳淩接到手裡看了看,確實是他老子的長命鎖,點點頭,便默默把鐵鎖放進壇子裡,重新封了起來。
“富貴,今年給俊才叔上墳的時候,俊英姑姑來不來?”
“不知道,估計來不了吧,路太遠。”
“也對,俺娘還說前些日子做夢夢見俊英姑姑哩,她兩人當年可是要好,隊裡派人去金門村借牲口,都是她們倆人一塊去。”
“就是現在離得遠,見一麵不容易。”
“誰說不是,閨女還是嫁近點好,要不想回趟娘家都難。”
村裡說起陳淩他爹陳俊才的時候,永遠忘不了提一嘴他大姑陳俊英。
沒辦法,沒有陳俊英,就沒有陳俊才。
當年由於陳淩的奶奶養不活孩子,不是經常性的流產,就是養到一兩歲夭折,後來找神婆子給看了看,說是犯了胎煞,得先領養個女娃娃渡煞,胎煞就變成胎神了,才能生出健康孩子。
那個年代領養個女娃娃並不是啥難事。
再者,陳淩的爺爺奶奶本來就懷著生不了娃,就從彆人家領養的心思,沒費啥力氣就從隔壁的苦柳縣抱了一個回來。
但神奇的是,沒過兩年,陳淩的奶奶竟然真就生了個健康的男娃出來。
當年這事也是在周圍傳遍了的。
讓人津津樂道許多年,到現在還有不少上年紀的老人當故事來講。
不過雖然這事兒有點傳奇色彩,但後來姐弟兩人成家之後,陳淩的父親跟他這位大姐的關係並不怎麼好,外人都說這是陳淩的母親給鬨的。
農村人遇到閨女不回娘家,多半都怪嫂子不賢惠。
實際上,大姑這人心地還不錯,隻是性格老實,沒啥主見,嫁了個愛占小便宜,且氣量小的丈夫後,事事聽丈夫的,回娘家的時候老喜歡哭窮,總想撈點東西回去,陳淩的老娘不是善茬,哪裡肯答應,這樣日子長了,自然矛盾就挺多的。
來往就越來越少。
近幾年也就陳淩結婚,還有陳淩父親去世來過兩次。
彆的時候,除非是到了讓出份子錢的節骨眼,不然肯定是不會輕易上門的。
至於現在,父親都已經過世了,這位大姑對陳淩的印象還是以前那副沒出息的死樣子,恐怕避都避之不及呢。
就等於徹底斷了來往。
對陳淩來說,有沒有這個大姑都一樣,隻是外人說起他老子來,總喜歡順帶著提一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