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麵對上,徐宴往後退一步。
蘇毓將背簍拎到屋中,其實有點心虛。她穿來這些天將屋裡的破爛扔了不少。怕徐宴看出來,警惕地等他發問。徐宴顯然沒發現,他隻留意到毓丫常年佝僂的腰直起來,瞧著人精氣神兒不同了。
窗外刮起了風,吹得窗棱一下一下震動。徐宴收回目光順手去關了窗,扭頭便出去了。
人一走,蘇毓才將背簍裡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
其實除了補藥,凍瘡膏,衣裳布匹和吃食,蘇毓還買了一方銅鏡。
女人沒有鏡子怎麼成?長在醜也得有!蘇毓理直氣壯地將銅鏡擺在了窗邊的架子上。
十兩銀子,外加從張彩月那兒訛來的二兩多錢,買了這些東西後,就剩一兩。不過沒關係,這三本書抄完,少不得也得十兩銀子進賬。
蘇毓收拾好東西,將要抄的書包好放箱子裡,拎著剩下的東西預備去熬個大骨湯。然而剛一抬頭,就看到徐乘風這小子蹙著小眉頭站在門邊兒,正巴著門框往裡看。
鑒於這小子昨天的舉動,他神情再是可愛討喜,蘇毓也無動於衷。
不搭理他,蘇毓鎖好箱子,越過他便往外走。
“你藏東西!”小屁孩兒不說話則以,一開口就讓人上火,“我看見了,你偷藏東西!”
蘇毓木著臉裝聽不見,腳步都沒停一下。
小屁孩兒見蘇毓不搭理他,小臉當即就氣得鼓起來。他蹬蹬地邁著小短腿,越過蘇毓衝出門就要去找他爹告狀“爹,她偷偷藏東西!我看見她把一個很大的布包塞箱子裡鎖起來了!”
徐宴正在院子裡,聽動靜就進來了。
蘇毓眼皮抬都沒抬,跨出堂屋,抬腳就去灶房。背簍裡除了豬骨和豬下水,還有不少香料。大冬天的,又正巧這麼晚了,打算先把東西醃上,明兒做。
她前腳剛進,徐宴牽著徐乘風後腳就進來。
不知兩人進來是想幫忙還是怎麼的,蘇毓本來不想過問。但看到徐乘風,她突然指著徐乘風問了一句“這個孩子確定是我生的?”
“嗯?”徐宴一愣。
他詫異地看著蘇毓,不懂她為何這麼問“你,不認得乘風?”
說到這,徐宴突然想起毓丫落水高燒燒壞腦子的事兒。雖說早已過去,但他回來了,自然得問一下“前幾日高燒過後,聽桂花嬸子說,你醒了以後便有些不認得人了?”
蘇毓本來是隨口一問,這會兒聽這話就心裡一動。她正愁怎麼跟徐宴父子倆相處,可不是瞌睡來了正好送枕頭?
於是點頭“嗯。”
徐宴眉頭皺起來“那,我你還認得嗎?”
蘇毓搖頭“雖然不認得,但我差不多也能猜出來。”
徐宴不說話了,神情嚴肅。
蘇毓卻擺擺手,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不認得便不認得唄,我聽左鄰右舍說以前咱倆也沒話。十來年裡我把你當祖宗,你對我愛答不理。也就是一個屋簷下住罷了。”
徐宴“……”
“隻有一個問題我不懂。”
徐宴眼睛看過來。
她指著徐乘風問徐宴,很是不解“這個孩子既是我生的,為何如此嫌棄我?嫌棄我,看不起我,卻對張家姑娘親近?我昨兒乍一眼看,還以為這孩子是張家那姑娘親生。”
“……”徐宴無法辯駁。乘風確實與母親不親。
抿緊了唇,他有些尷尬。提到張彩月,正是徐宴回來的原因。事實上,他確實是托了人送孩子回來看毓丫。但托付的人並非張家姑娘。這事兒隻能說陰差陽錯。
徐宴是個有分寸的人,平常很注重規矩。便是再忙,他也不會托付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替他看孩子。徐家人丁單薄,除了毓丫,就隻有徐宴。徐乘風這孩子平日裡徐宴在教。並非嫌棄,而是毓丫百裡日要做活,掙錢養家。兼之毓丫不識字,性子也木訥,徐宴不得已才求學之餘親自教導。
在鎮上,徐宴就近租了張秀才家的屋子。進學忙的時候,便會順勢將徐乘風寄放在先生家中。昨日自然也是將孩子寄放在張先生家裡,徐宴還特地跟張家師母打了招呼,把家中鑰匙也留下。隻是不知為何原本托好的人沒替他送,送孩子的人變成張姑娘。
但這件事既已發生,徐宴也不好扯出來來回說。張家姑娘畢竟還未說親,若傳出了什麼話,那真是跳進河裡都洗不清。
他這回回來,原是為了提醒毓丫,叫她莫多說壞人家姑娘的名節。隻是蘇毓這麼問,徐宴反倒沒法子開口。
蘇毓笑了笑“家裡的東西都是他跟他爹的,我碰一下就是偷。為了個蛋,大呼小叫的叫他爹休了我……”
徐宴震低頭看向徐乘風,臉上有震驚。
徐乘風聽不太懂,但很會察言觀色。意識到氣氛不對,眼睛閃閃爍爍的不敢與父親對視。徐宴見他這般,心咯噔一下,臉沉下去“你真這樣跟你娘說話?”
“剛才你不是也聽到了?”蘇毓眨了眨眼睛,“他向你告狀說我藏東西呢!”
“可你就是藏了!”徐乘風不敢對父親撒脾氣,卻敢對蘇毓橫眉冷對,“我看見她把一個包裹藏進箱子裡了。不信爹你去看!”
“就算我藏了東西,我藏我的東西,與你又有何乾?”
徐乘風跺腳“爹!你看她!”
蘇毓“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