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徐宴這廝仿佛自帶光芒,走人群中就與旁人不一樣。這一路上打量他們的目光就沒少過,可謂萬眾矚目。徐宴好似早就習慣,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蘇毓一邊走一邊忍不住就瞄他,徐宴倒是低下高貴的頭顱“怎麼了?”
嗓音也好聽,落地如玉碎。
這個朝代尚美的風氣就顯出來了。蘇毓眼角的餘光注意到,不知不覺中,他們一家三口的身後跟上來好幾個姑娘打扮的女子。
不知是隨家人出門,還是小姐妹們趁著年關一道兒來鎮上轉一轉。姑娘們的眼珠子黏在徐宴的身上就摘不下來,聽到他開口說話,有幾個大膽些的甚至悄咪咪地貼過來,豎著耳朵偷聽。
蘇毓挑了下眉,斜著眼,示意徐宴自己看。
徐宴自是目不斜視,清正的目光落在蘇毓的身上,連歪都不往旁邊歪一下“不必理會,不相乾的人罷了。”
“……”她當然知道不相乾的人,隻是覺得挺有意思的,“這會兒也有些趕,咱們不若分頭行動。大過年的,飯菜少不得肉,你先去肉鋪瞧瞧。若那些下水便宜,也可以多買些。回頭我調好鹵汁多鹵些,味道會更好一些。我這邊等會兒去糧食鋪子,先去成衣鋪子瞧瞧,問下這幾套衣裳他們收不收。”
徐宴點點頭,想想又問“大骨還要嗎?”
爆炒大腸味道是好,豬骨湯熬得好也十分不錯,滋補。
一旁跟了他們夫妻跟一路的幾個姑娘聽到神仙一般的哥兒要去買豬下水,想到那裝著畜生糞便的腸子,臉上神情都變了。她們上下打量了徐宴,看衣著打扮,不像是家裡這麼苦?
轉頭一瞧,徐宴身邊的蘇毓衣裳洗得發白,窮酸都寫在臉上。背後還背著個大包袱,布沒補丁。其實是蘇毓特意裝的,裡頭除了要帶去給成衣鋪子瞧的衣裳,最主要的是要還給玉林書局的書。但蘇毓的這身打扮,與旁邊身無一物十分輕便的徐宴相比,看起來自然就困苦窘迫了很多。
……家裡婦人這般苦,男人自己倒是穿得人模狗樣。姑娘們不知想到什麼,一時間看徐宴的眼神都有些變。
徐宴這般被人用異樣的眼神盯著也毫不在意,他自來不在意外人的看法,隻繼續問蘇毓“還是買苞米?要彆的菜麼?你列一下,我若是瞧見,就一並買了。”
蘇毓將姑娘們的眼神納入眼底,頓時起了促狹心“相公你決定就好……”她耷拉下眉眼,一臉小媳婦的卑微“左右家中的銀錢都在相公你這,買什麼,自然以相公的意思為準。”
徐乘風抓著徐宴的袖子,仰頭看著自己爹,又看看蘇毓,一臉的茫然。
姑娘們的眼神又變了,看徐宴的眼神不亞於看周扒皮。
徐宴麵不改色“那我便看著買。”
蘇毓背後背著個大包袱,委委屈屈地點了點頭“嗯,相公給我一點銀子吧,我不要多,隻是去買米糧。家裡的糧食不夠了,我這就去米糧店瞧瞧。五十斤百來斤的米,我都扛得動的。相公你放心,家裡的重活累活都是我乾慣了的,定然不會挑不動半途灑了的……”
姑娘們眼睛蹭地瞪大“!!”這麼老大個子的男人,叫個婦人去擔米?
徐宴“……”
行吧,毓丫隔三差五抽一下,次數多了,徐宴都習慣了。
兩人在此地分開,徐乘風理所當然是跟著徐宴。這樣倒好,省得蘇毓再找借口支開這小屁娃子。徐宴父子人一走,路人的目光就隨著徐宴走了。蘇毓這邊沒耽擱,立馬去玉林書局還了書。說來也來的巧,要是蘇毓再晚來一天,書局鐵定就關門了。今兒剛好是書局今年開門的最後一日。
那掌櫃的接過書,先檢查了書局有沒有毀損。再確認書完好無損後才去翻開蘇毓的手抄本。抄這三本書蘇毓是用了心的,畢竟第一次靠這掙錢,當然得上心。
書頁一打開,一手行雲流水的行楷。掌櫃的吃了一驚,竟然比原本字體還好看!
他抓著這三本手抄本猶如得了什麼寶貝,看蘇毓的眼睛都放光了。蘇毓心裡那叫一個虛,顏筋柳骨嘛,能不好看?站在巨人肩膀上的集大成者,她心虛地直擺手。
因著掌櫃的真心欣賞,這工錢還加了幾兩,湊了個十五兩整。
蘇毓得了工錢自然滿臉笑與掌櫃的多說幾句話,答應了往後還給玉林書局抄,便揣著銀子往成衣鋪子去了。
成衣鋪子在東邊街區。那一條街都是做的成衣布莊生意。蘇毓包袱裡裝了三套繡品和幾十條帕子,想著若真的換錢,至少也得換個六七兩。
這般想,她縮了縮脖子,不叫寒風往脖子裡鑽,腳下加快了步子。
然而在她穿過巷子正準備往東邊插過去,後腦勺突然被人狠狠砸了一下。
那一刻蘇毓眼前天旋地轉,眼瞅著就往地上栽。不知從何處伸出一隻手搶過她背後的包袱,忙不迭就跑遠了。目睹當街行凶的路人紛紛圍過來,也是湊了巧,剛好有個姑娘是方才跟了徐宴一路的,認出了蘇毓,上前就扶住了蘇毓。
“小嫂子!小嫂子!”姑娘的聲音在耳邊急道,“你彆閉眼,我這就替你去找你相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