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宴瞥了眼不知何時圍上來隱約有要問話的婦人姑娘,點了點頭便道“有話進屋說罷。來的真巧,內子剛將飯菜做好,不介意的話,就一道吃吧。”
若是彆人徐宴必定不提留飯。但蘇楠修不同,蘇家祖父過世以後,想必他就孤身一人了。
果然,徐宴提出來,蘇楠修沒怎麼多想就答應了下來。
“你二人去鎮上客棧歇著,多使些銀錢叫客棧掌櫃的備些酒菜,”蘇楠修扭頭對車把式交代,“約莫兩個時辰後來接我便是。”
車把式不敢多言,點頭應諾,而後便驅車離開。
一行人進了院子,徐宴便不好再去灶下燒火。他去灶房與蘇毓簡單地交代了一下便領著人去書房。蘇毓沒料到這個時候還會有人上門,看著已經炒好的素菜。想著不若再吊個湯。剛好她在吊罐裡煨著豬骨湯,也就是盛起來,吃完多洗幾個碗勺盆子的事兒。
兩人在書房坐下,蘇楠修就將一個木盒子放到了桌子中間,緩緩地推至徐宴的跟前。
徐宴自然知道這裡頭是什麼,並未伸手打開。
蘇楠修端坐在徐宴對麵,就看到徐宴那鴉羽似的眼睫微微抬起,燭台的光照著他半張極為出色的臉,清透俊美得如崖上花,屋頂雪。心裡暗暗比較後,歎息,徐宴就是徐宴,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動。他依舊如兩年前將掏銀子給他時一樣,無波無瀾。
“這是我一點心意,”蘇楠修道,“兩年前,多謝你伸出援手。”
徐宴點點頭,也沒有揪著這件事不放,隻問了句,他為何這個時候回來。
“家裡出了點事,”蘇楠修不願深談,但也漏了隻言片語,“算是件大喜事吧。家中久病不起的長輩高興了,說要派人回來送些銀子給好心人。我正巧嫌家裡悶,借機出來散散心。”
徐宴聽著眉頭一挑,覺得有些奇怪。想著蘇楠修祖父不是兩年前重病不治去了?但轉念一想,許是旁的親人。他對蘇家的事情知之甚少,還是不要妄言的好。
見蘇楠修一幅不願意多談的樣子。他便淡淡地點頭“原來如此。”
“我這回回來,一是來感謝你當年之恩,二來是想問你,你可願換個書院進學。”蘇楠修又道,“徐學友天資聰穎,非常人所能及。若是因日子困苦囚在這鄉下偏遠之地,於公於私都是一件大大的損失。我是知你能耐,若你願換個進學的書院,我雖不才,但這點事還是能找到門路的。”
徐宴聽到這話倒是笑了“我確實有遷出鎮上書院的打算。若不出意外,明年正月就啟程。”
“哦?”蘇楠修沒想到徐宴早有打算,“徐學友去的是哪家書院?”
徐宴於是便說了書院的名字。
蘇楠修聽完眉頭就蹙起來。
他看了看徐宴,嘴角抿了抿,還是選擇了直說“這家書院確實鼎鼎大名,曆屆都是能人輩出。隻是徐學友,有句話我說了你也莫怪罪,且聽我說。豫南書院乃是才子之鄉金陵的頂門樓招牌。能被招收進去的學子少之又少,且進去的大多是達官貴人之後。不是說豫南書院不招寒門學子,隻能說,寒門學子能邁得進去的大多都是有相首之才最少也是名聲在外的才子。你若是孤身一人去求,實在夠嗆。”
徐宴眼眸低低地垂下去,遮住了眼眸細碎的幽光。他沒說自己早有推薦信,淡淡道“總得去試試。”
蘇楠修見他這麼說也沒潑冷水,隻留了句“若豫南書院不成,你上京城定國公府尋我。京城好的書院很多,我總會替你安排。”
徐宴心裡一動,抬眸看著他。
蘇楠修也不閃不避,微微含笑地與他對視。
話裡的意思和蘇楠修如今的身份不言而喻,兩個男人心照不宣,徐宴不清楚他是怎麼跟勳貴家族搭上關係,但蘇楠修的好意,他自然領情“那便在此謝過蘇學友了。”
“也彆蘇學友,徐學友了,”話都說到這份上,蘇楠修又道,“宴哥兒也彆生分了,喚我安寧吧。”
徐宴還未取字,聽他這麼說,應下了這聲‘宴哥兒’。
兩個男人都不是話多之人,話及此,已經算將要交代的話都交代完了。此時端坐著,便有些沉默。
正當此時,門外傳來嘟嘟兩聲敲門聲。蘇毓的年夜飯忙好了,也特地去屋裡換好了衣裳。就等著裡頭的徐宴和突然造訪的客人出來。
徐宴一聽這動靜,眉心就鬆弛了下來。
蘇楠修見狀忍不住心中詫異。當年在書院,蘇楠修雖不與人來往,卻是聽過不少傳言的。徐宴驚才絕豔又天生一副秋水為神玉為骨的好相貌,書院裡關於他的傳言自然就多。外頭傳得最多的,便是徐宴此生極為厭惡家中出身低賤的妻子。平日裡從不提及,更甚少允許她踏入書院。現如今看來,似乎不是那麼回事?
眼看著他起身,不緊不慢的步子都邁的快了許多。伸手便拉開了門。
果然,門外站著一個纖細的女子。
蘇楠修沒看到臉,光看到一個側影。凹凸有致,十分窈窕,但大半的身影被徐宴給遮擋住了。蘇楠修瞧不見人便在心裡道,看來這徐宴不僅不厭惡,反而甚是愛惜呢。
蘇毓是聽不見,聽見了估計都要笑了。徐宴這廝哪裡是愛惜她,根本就是為了開飯!
一道清脆爽利的女聲冒出來,理所當然地吩咐徐宴做事“飯菜都備好了,你先帶乘風去放炮竹。”
徐宴點了點頭,然後偏過身,將身後的人讓出來,十分自然地介紹道“毓丫,這是我同窗好友蘇楠修,從京城來。安寧,這位是內子。”
蘇毓沒想到來的是一個大帥哥,都愣了一下。心道,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徐宴這廝一道來往的人,就是比旁人要出色許多。不過模樣再好也比不上徐宴這廝驚人,見多了徐宴,她這會兒再看旁人就沒那麼有驚豔了。
學著鎮上婦人的姿勢,蘇毓低下頭,給他行了個平禮“蘇學友。”
蘇楠修卻在驚鴻一瞥看到蘇毓時怔忪了一下。
徐宴眸光一動“怎麼了?”
蘇楠修又看了一眼蘇毓,這會兒就隻看到她的頭頂,再看不到臉。見徐宴問起,他搖了搖頭笑道“無事,隻是覺得嫂夫人瞧著有些麵善。”
徐宴笑了笑,淡淡道“內子與乘風有三分相似,見多了乘風,自然就麵善。”
蘇楠修一想也是,便將這事兒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