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不可,”蘇毓放下筷子自覺地當甩手掌櫃,就等著徐宴收拾,“就端看你們父子來的表現了。表現的好,明兒就還做。”
還彆說,在蘇毓展露廚藝之前,這父子倆沒顯出吃貨的脾性。如今跟著蘇毓吃多了口味,對她做菜下廚投以極大的熱情。徐宴聞言立即去裡頭換了身舊衣裳出來,然後自覺地將碗筷收拾了。不僅收拾了碗筷,順道將灶下的臟亂給規整清楚。
蘇毓抱著胳膊跟在後頭看,一邊看一邊還摸著下巴一臉很滿意的樣子。
徐宴好笑又沒好氣“可是要燒兩鍋熱水?”
蘇毓眨了眨眼睛,點了點頭。既然他都這麼說,她自然是點頭的。
陽春三月,快到四月,這天兒也漸漸暖和了起來。春雨綿綿的日子裡,路邊的院子裡頭的草木眼瞅著就在一夜春雨中綠了起來。徐家的小院裡是種著一棵大榕樹的。原先徐宴選屋子,也是看中了這顆榕樹。枝繁葉茂,伸展開來,輕輕鬆鬆遮住了徐家的半個院子。
屋裡掌了燈,四下裡細細索索的雨聲。蘇毓在屋裡沐浴,人坐在浴桶中,心裡盤算起來。
前些時候因著一場無妄之災,叫徐家三口人都受了不小的驚嚇。徐宴先不說,徐乘風那娃子確實是被嚇到了。如今人在家裡,稍不見蘇毓的身影,他就大呼小叫的滿院子滿胡同的喊人。彆說蘇毓這沒當過娘的不大會心疼孩子,次數多了,她如何會不心疼?
其實沉靜下來,蘇毓也知道自己是有些問題的。自從她來到古代,做許多事情都頗有些自我。
但細想想,這也不能怪她。蘇博士是個獨立自我的現代女性,潛意識裡沒有依靠男子的概念。
倒不是說她目中無人,而是蘇毓實在習慣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將獨身一人當成理所當然。到了古代以後,她雖考慮了諸多古代社會女性所受的限製,卻不曾真切地感受過並心存忌憚。古代社會的法律製度不若現代完全,官大一級壓死人。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並非是書上的一句空話。
悶悶地吐出一口鬱氣,她手指勾了勾飄在水上的葫蘆瓢。
每日沐浴是蘇毓的習慣,到了古代,蘇毓也沒改。此時拿起瓢子,往身上澆了一瓢熱水。蘇毓承認了一件事,她確實有些輕狂了些。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事實便是,她早已不是一個人。而作為徐宴的內人,徐乘風的母親,她如今做任何事都必須事先考慮好會發生任何一種後果。
也不要總抱著僥幸心理,女子做事太出挑,沒堅實的後盾做支撐,當真會引來禍患。
窗戶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雨似乎下的大了。金陵就是這樣,白日裡晴空萬裡,入夜便會陰雨綿綿。但這雨水至多下到三更。次日便又是大晴天。
蘇毓在屋裡反省,徐宴在書房讀書。
白啟山先生是當真看重他,自入學考核那日起,後麵便明著表示會在開學之後收徐宴作為關門弟子。這年頭,關門弟子的意義可跟一般學生的意思不同。有句老話叫做,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學生也就是學生,關門弟子才稱得上情同父子的師徒關係。
白啟山老先生大半輩子,也就收了兩個弟子而已。兩個弟子如今人都在京城,一個是安平公主和九門提督安琥的嫡長子安賢人;一個則是定國公府旁支蘇二爺的幺子,蘇誠恒。收下徐宴,便是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當然,如今收下徐宴,是確確實實有將徐家納入白家會下庇佑的意思。
前些時候蘇毓身上遭的那出事兒,白啟山聽說了之後也是震怒異常,不然也不會親自去公堂聽審。倒不是說他對蘇毓有多愛屋及烏,而是他十分惱火旁人給徐宴惹事,妨礙他專心做文章。
徐宴這等資質,若能心無旁騖的做學問,必定能成為青史留名的大儒。就算步入官場,隻要步子走得穩,將來也必定成一朝能臣。
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美?
徐宴如今還不得門路,白啟山一方麵是覺得要早點將徐宴收入白家門下,一方麵又確實是因為惜才。總之,他不想徐宴這種有才之士被這些無妄之災毀了。心裡有了收徒之意,必然會對徐家人諸多偏愛。聽說徐宴年紀輕輕,有妻有子。又聽聞了蘇毓一手好畫,徐乘風肖父,便想著見一見徐宴的家眷。
不過徐宴覺得入金陵以後,學業上得白啟山諸多幫助。白老先生幾乎將自己私藏的書庫都掏出來讓他有些不大好意思。心中覺著,便是當真有來有往,也該是在拜師以後。屆時再尋個合適的機會再讓白啟山老先生見蘇毓母子,也算是名正言順。
徐宴翻動著書頁,低垂的眼簾間或地眨動。新題目才拿到,但對徐宴來說並不算太難。
他看書本就快,兼之腹中學識紮實,做文章也極快。
稍加思索,便有了思路。
許久之後,他放下了筆,抬頭看了眼已經黑沉的天。風吹得窗外的細雨斜著掃進屋裡,將窗口那一塊地淋得濕透。徐宴目光透過院子,看向了主臥。
主臥的燈是燃著的,紗窗上有纖細的人影晃過去。蘇毓似乎在換衣裳,他清晰地看到紗窗上女子玲瓏的身段和穿衣裳的動作……
起伏,高低,凹陷,甚至尖尖兒,當真是一覽無餘。
徐宴“……”
悶悶地吐出一口氣,他合起書站起身,開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