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毓不是個客氣的人,就開口便道“我跟宴哥兒鬨了些彆扭,此時不大想看到他。白姨方才說要收留我住兩日,不知此時可還作數?”
白氏猜到了是小夫妻倆鬨彆扭,否則蘇毓不會這麼早回來“相住多久都行。”
說著,她便吩咐下去,讓人收拾院子給蘇毓住。
彆莊聽著不大,其實也有四個院落。東南西北四個院子,白氏就住在東院,其他三個院子空著的。下人們將離東院最近的南院收拾出來,就這麼給蘇毓住了。
與此同時,徐宴一大早請了假回家,看到的就是一個空無一人的院落。
隔壁嚴家相公昨日已經回書院,嚴家小媳婦兒將孩子放到一旁的搖籃裡,正坐在小馬紮上摘菜。見徐宴在門口張望了許久,便提了一句“毓娘姐姐一大早就出去了。”
徐宴愣了一下,“你可知道她去了哪兒?”
婉儀眨了眨眼睛,這她哪裡知道“興許是去看料子了吧,聽姐姐說要製什麼成衣樣品……”
徐宴擰眉,謝過婉儀小媳婦兒,轉身提著東西進屋。
事實上,徐宴昨夜一宿沒睡。事情太多,雜在一起,就是再冷靜得人也會平複不下來。
時隔五年,蘇毓再次有喜,這是一樁大好的喜事。這第二個孩子給徐宴的感覺很不一樣。徐乘風到來的突然,他當時年紀太小,沒有當父親的自覺。如今第二胎孩子來了,徐宴是突然之間有了為人父的喜悅。當然呢,折騰得他翻來覆去睡不著的,主要還是蘇毓對他冷淡下來的態度。
融洽了大半年的家突然回歸了冷漠,任誰都會難受不自在。
老實說,毓丫身份的事情,徐宴不是沒有考慮過的。乘風都這麼大,兩人之間不可能一直沒有婚書。沒婚書就是無媒苟合,這無論對誰都是個汙點。考慮歸考慮,徐宴更多的還是忙著求學。他專注學業,總想著將來空閒下來再處理這些事,事情便拖著一直沒著手辦。
當然,最主要的是這事情還沒有到緊迫的時候,不可否認,徐宴有私心。因著他是男子,受到的非議小,二來他名聲在外,大多數人知曉毓丫童養媳的身份,卻甚少有人知曉他與毓丫其實無媒無聘。流言蜚語首當其衝,從來隻是毓丫一個人。
沒有真正危及自身,這件事徐宴當然拖得起。
自私這一點,徐宴絲毫不否認。但若是毓丫當真要求補辦婚書,徐宴不會拒絕。徐宴認可這是合理要求,但他不會主動去提。十多年來,毓丫不痛不癢不叫喚,仿佛什麼都不在意。她自個兒都不在意,旁人隻會比她更不在意。時至今日,徐宴早就習慣了毓丫的麻木。
說句很不講情誼的話,在他心中,心疼毓丫確實遠不如專注學業緊要。
可此時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少了蘇毓。徐宴的心裡像堵了一團什麼似的,有些難受。
從來沒有表現出不滿的毓丫突然之間開始叫了,他有些不適應,或者說,十分難受。習慣了屋裡總有一個人在,明明才一日不見,他卻莫名覺得屋子空了許多。
慢吞吞地在屋裡轉了一圈,他乾脆不等了,鎖了院子出門尋人。
等走出院子,他立在巷子裡突然有些迷茫。原來他自以為知曉蘇毓所有事,真出來尋人才驚覺自己想多了。徐宴忽然發現,他對蘇毓的了解並不如他以為的那麼多。蘇毓說的冷飲鋪子,他不清楚在位置哪兒,蘇毓說的與人會麵的茶館,他也不清楚是哪家。隻是出門尋人,他連蘇毓平日裡跟哪些人打交道,有哪些消遣,會去哪裡走動……所有的事兒都不清楚。
徐宴的臉色驀地十分難看,頭一次意識到自己或許有些想當然。
深深吐出一口氣,徐宴捏了捏眉心,讓自己平靜下來。捋了一下思路,倒是想起人可能在白家彆院。畢竟孩子不在,興許是去接乘風了。徐宴臉色黑沉沉的,抬腿往白家彆莊去。
人到了彆莊,徐宴就知曉自己是猜對了。他跟著彆莊的下人進去,一眼就看到端坐在白氏身邊的蘇毓。
不知蘇毓對他冷淡下來的態度叫徐宴突然在意起來,還是蘇毓換了一身仕女打扮確實亮眼。滿院子的花開,光色為蘇毓披上了一層金邊兒。蘇毓抬眸看他之時,那眼底仿佛蕩開了細碎的廣博。從未驚豔過蘇毓相貌的徐宴頭一回發現妻美,心口倏地一跳。
他垂下眼簾,耳邊是咚咚咚的心跳聲,徐宴眉頭微微蹙起難道昨夜沒歇息好,心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