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對弈了一上午,林清宇差不多將京中的形勢跟徐宴分析得差不多。近來朝中發生的事情不少,最大的就是有人在翻二十多年前的一樁巫蠱案。當今聖上最是厭惡這類巫蠱厭勝之術,二十四年前宮裡就發生過一起,死了許多人。當年皇後娘娘還差點死在這一場巫蠱案中。
林清宇年紀不大,當年巫蠱案發生時還不大記事。隻是隱約記得人心惶惶的場景,後來才聽說這一次案子牽扯了許多人,不少官員被滿門抄斬。如今舊案重提,又牽扯出不少人。
“聖上最是厭惡巫蠱道術之類的東西。若是科舉,這類的東西沾都不能沾。”
徐宴自然不會去沾染這些,坐了會兒,他告辭回徐家。
關於兩人原定六月初的婚事,最終拖到了七月底。白林氏親自操辦,邀請了不少豫南書院的學子和白家親近的世交。成婚這一日,由白老爺子和白林氏暫代了長輩一責。蘇恒親自將蘇毓背上花轎,敲鑼打鼓地繞著金陵城走了一圈,兩人最終在眾人見證下成了婚。
因為蘇毓懷著孕,所以許多繁瑣的禮儀能簡則簡。乘風小屁娃子還承擔了坐床童子一責,在爹娘的床榻之上滾了好幾圈,才被白林氏抱出去。
兩人成婚以後,徐宴便甚少再去書院了。短短半年不到的功夫,他將豫南書院的書都看了個遍。那些個做文章的技巧,再老爺子三日一題的鍛煉下,他早已熟能生巧。依照老爺子的意思,徐宴這股時候就已經能下場。若非秋闈是三年一次,今年他們就可以進京。
而曆經了一個半月,白皇後終於回京。
回京的當日,她才入城便命人衝去公主府,將長公主晉淩雲拖去了未央宮。晉淩雲入宮之時白皇後還未曾抵達。她在宮裡等了將近三個小時,白皇後才帶著人風塵仆仆地趕回來。進宮第一件事,關起門,一個杯盞砸在了晉淩雲的腦袋上。血嘩啦地落下來,她厲喝道“跪下!”
晉淩雲等了三個小時才等回的白皇後,冷不丁被這個陣仗嚇得腿軟。等感覺到額頭的血迷了眼睛,她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額頭疼。
血留下來,晉淩雲頓時尖叫起來“破相了,破相了。”
白皇後氣得要命,回京的這一路她就沒歇一個好覺。此時看著犯了那麼大的事情她還有臉哭,還有臉擔心破相,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晉淩雲!你還有沒有王法!”
看著地下毫不悔改,毫不愧疚的人,白皇後覺得不可思議“我怎麼生出你這樣狼心狗肺的東西!”
八年的夫妻,從年少到如今。一起走過八年,這就算是養一條狗也該養熟了吧?同床共枕的人,如何狠得下心?
“你還有沒有心!成玨與你成婚八年,你到底好狠毒的心腸才能拔劍相向?!”
“母,母後……”晉淩雲不敢叫了,捂著額頭,開始哭。
雖然早就做好了被白氏斥責的準備,但此時聽到白皇後毫不留情地罵她狼心狗肺,晉淩雲心中怨氣還是很深。她低著頭,眼中翻湧著暴戾,嘴上卻哭得可憐“我不想的,那是一次意外。”
白皇後長途跋涉,腦袋嗡嗡的,疲乏得厲害。
一場大氣發出來,她眼前發黑,耳朵嗡嗡作響。一旁芍藥鈴蘭趕緊上前來攙扶住她,將人扶到高坐上。白皇後兩盞溫茶灌下去,這口火氣才稍稍平息了點。
她轉過頭,低頭看著企圖起身的晉淩雲,那股火氣又冒上來“跪著!誰準你起身!”
晉淩雲除了十四歲那年胡鬨被白皇後發現,重罰了一頓,這麼多年,她再也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額頭的血還在留,她心裡怨氣重,但知曉盛成玨的死除了白皇後能救她,誰也救不了她。權衡利弊之下,她老老實實跪在地上哭得是梨花帶雨,上氣不接下氣。
白皇後被她哭得腦殼兒疼,心裡一股一股地作嘔。好多年了,白皇後又一次被膈應得作嘔。
她就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孽,要生個這樣的女兒。按著一突一突的太陽穴,她抓起一個杯子又砸到了晉淩雲的身上,厲喝“再哭一聲試試!”
晉淩雲被砸得胸口劇痛,哭聲湮在嗓子裡,但那眼睫之下的眼睛裡全是戾氣。
“吾再給你一次機會,”白皇後心裡膈應得要命,但是自己生的種,她還是想要給她一次自辯的機會。若非全無轉機,她還是希望女兒好好的,“你從頭到尾將事情說給吾聽。不準有遺漏,不準含糊其辭。晉淩雲,若是還狡辯耍滑,吾便當沒你這個女兒,將你交給南陽王處置!”
晉淩雲心口一縮,低垂的腦袋下臉色發白。她咬了咬牙,不相信白皇後會那麼狠心。
錯她是不會認的,況且,明明錯的就是盛成玨“這一切,都是因為盛成玨的錯。是他膽大妄為,私自讓身邊侍女懷孕。五個月了,藏了五個月,若非我發現的及時,他盛成玨能將庶長子都弄出來了!母後,這不能怪我!是他先不守規矩,是他膽大包天冒犯我晉王室長公主的威嚴,我才會對他小懲大誡……”
“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會這樣……”她跪在地上,一身赤紅的宮裝。不得不說,晉淩雲生得絕美,是諸多公主貴女之中少見的貌美。一雙盈盈如水的桃花眼,麵如桃花,眉如墨畫。哪怕是此時滿腦袋血驚慌失措,也顯得如此美不勝收。
她慢慢挪了幾步,膝蓋蹭在地上,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我氣急了拔劍,原本以為他不敢才拿劍指著他的。誰知道盛成玨這瘋子發瘋了,他自己撞上來,我收都來不及收。”
“母後,當真不是我存心要殺他……”
晉淩雲就知道自己這‘大公無私’的母親必定會斥責她,但她沒辦法,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她隻能求助母親,“你總說我狠心,說我目無法紀。難道盛成玨他就好了嗎?他不僅以下犯上,也如此狠心地對我。弄出一個庶長子來侮辱我,你怎麼就不怪他?你們明明知道我為了懷孕,為了給他盛家生個孩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居然偷偷讓彆的女子懷孕?!他背叛了我啊!”
“住口!還在狡辯!犯了這麼大的事,居然口口聲聲自己沒錯?錯全推到一個死人身上,這就是你長公主的威風?”白皇後氣得一口血咳出來,怒不可遏,“來人!將長公主給吾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