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彆誤會。”淡定地收回腳丫子,蘇毓迅速且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問起了孟斌。
徐宴笑了一聲,沒有揪著這話不放。
“孟斌,同期的榜眼。孟家長房的嫡三子。”
“哦~”自從華容閣在京城打開了市場以後,蘇毓如今是對京中的各大勳貴世家了如指掌。各大世家之間相互的牽扯,關係往來,總有人說給蘇毓聽。孟家,巧了,蘇毓清楚的很。京中的老牌世家,從前朝就屹立不倒,改朝換代以後依舊穩穩坐著第一流世家的位置,“他是故意來找你爭幾句口角?”
孟斌與徐宴的瓜葛蘇毓還是很清楚的,因為徐宴搶占了狀元之位,孟斌視徐宴為眼中釘肉中刺。
徐宴搖了搖頭,“剛巧碰上了,說兩句話。”
蘇毓卻想起方才在馬車裡看到的那人的眼神和麵相,心裡有些擔心“還是小心些吧。孟家的那個榜眼很有些孤芳自賞,不是個心胸開闊的。”
徐宴聽這話忍不住笑起來,“這你都知道?”
蘇毓忍不住白他一眼“華容閣的每日接待多少貴客你不清楚?我確實聽到夠一些風聲。”
徐宴哪裡不曉得孟斌對他的不滿?如今目前還在一起共事,但徐宴的一步早已跨出去很遠,而孟斌和探花還在修撰史籍文書。若是徐宴的底氣比孟家更大,孟斌或許還能沉得住氣。但徐宴一個寒門子弟,一下子甩開他搶占了入翰林的資格,孟斌心裡怎麼可能沒有一點膈應?
端起杯盞為自己斟了一杯茶,徐宴呷了一口才緩緩開口“我省得的,你安心。”
這話才說完沒多久,徐宴便被人聯名彈劾了。彈劾的理由是駙馬不可擔任要職。孟家聯合幾家相交不錯的朝臣彈劾徐宴越權,窺探內閣要務。
不過此事沒有在朝堂鬨出多大的風浪。武德帝早已視徐宴為心腹,就等著他成長起來,接過萬國凡肩上的擔子,替他分憂解難。兼之內閣首輔萬國凡一力力保徐宴的仕途,這股風浪還沒起來就被武德帝和萬國凡聯手壓下去。
徐宴雖然出身不高,但一路走過來的運道,是誰也不能比的。
轉眼,就到了臘月底,眼看著又是一年年關。南陽王是在臘月二十三這一日進京的。與他同行的還有一個十七歲的盛家少年。其實不僅晉王室,南陽王也不想與晉王室撕破臉麵。嫡長孫的死在晉淩雲這裡終結,避免不了,還是會有另一個代替盛成玨與晉王室女成婚。
徐宴遵旨去接待南陽王,幾日前便出了京城前去驛站迎接,接待盛家人入京安頓。
南陽王在京城是沒有府邸的。一直以來盛成玨都是住在長公主府。不過自從晉淩雲的身份被戳穿以後,長公主府便被朝廷收回去,如今已經查封了。安排進宮不妥當,並非沒有宮殿分出來,而是武德帝忌諱南陽王,無論如何都不允許南陽王住在讓他覺得威脅的地方。徐宴便做主將人接到純和長公主府來安頓。
早在徐宴出去接人,蘇毓便命人收拾出來南邊的大院子,就等著盛家人入住。
就在徐宴領著人入城前一日,長公主府接待了一個特彆的客人。蘇毓看著一個月沒見便憔悴了許多的蘇李氏,很詫異她會在這個時機來求見她。
彼時,蘇毓正在正院的錦鯉池子邊喂魚。這是蘇毓近來突然沾染的一點小毛病。做生意以後多少有點迷信,蘇毓迷信不像彆人求神拜佛,她就養錦鯉。整整一池子的錦鯉,她累的時候,時常會抓一把吃食過來喂一喂,仿佛喂了錦鯉,好運就沾上身。
“嫂子,你來找本宮是所為何事?”雖然稱呼嫂子,但蘇毓還是很刻意地拉開了距離。
蘇李氏在聽到‘本宮’兩個字時臉上的肌肉機械地抽搐了一下。她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該跪著給蘇毓行禮,於是尷尬地笑了兩聲,作勢便跪下來“看我,公主在蘇家呆久了,我都拿公主當妹子看了。忘了公主如今身份變了,該跪著行禮了……”
她猶猶豫豫地往下跪,本以為跪不到地就會被扶起來。結果蘇毓就穩穩地坐在椅子上看著她跪下去。膝蓋碰到地麵,蘇李氏臉上乍青乍紫的。
“嫂子還是說什麼事吧,”蘇毓嗓音有些冷淡,“本宮手裡事務繁多,沒有太多空閒。”
“可否請公主退避兩邊,有些話我想單獨與公主說。”
蘇毓愣了一下,想想,同意了。
身邊的仆從退下去,蘇李氏蘇李氏低垂著腦袋,眼睛一瞬間通紅了。
“說罷,人都走了。”
蘇李氏這時候反而不說話了。腦袋低低地垂著,恨不得縮到脖子裡去。錦鯉池子旁的小亭子裡,兩人一站一跪地麵對麵沉默。很久,就在蘇毓即將不耐煩之前,蘇李氏忽然哭起來“毓娘,公主,嫂子今日來,是想求你的。求你去勸勸你兄長吧!”
蘇毓聽到這話心裡一跳“怎麼了?發生了何事?”
“我求求你了!我已經在娘家等了一個月了!”蘇李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好不可憐,“你大哥還沒有鬆口讓我回蘇家去,他是不是想休了我?!”
沒搞清楚狀況,蘇毓下意識以為是自己送那兩個女工惹出來的紛爭。
事實上,那日將人送去蘇家,後麵發生了一係列的事情,這件事蘇毓後來就沒管了。她倒是沒想到,蘇恒為了這事兒將蘇李氏送回娘家去了。
心裡一虛,她剛想說什麼,就聽蘇李氏又哭訴道“挪用公賬是我做得不對,但我這不是沒辦法想嗎!李家是我的娘家,生我養我的地方。親爹親兄長都求到我跟前來,我一個做人女兒做人妹妹的難道能坐視不管?他怎麼就那麼狠心,不想想李家是個什麼情況!李家若沒有我借機,仆從的月例都發不起了!”
蘇毓聽到這話,懸起來的這顆心就放下去。既然不是她的原因,那她也沒那麼多閒心去管“……嫂子既然這麼多理由,為何不親自去找大哥說清楚?”
一句話戳到了蘇李氏的心坎上,她喉嚨一噎,不說話了。
“大嫂挪用了多少自己心裡應該有數。”蘇毓看她這臉色,猜測恐怕沒有她話裡說得這麼簡單。想想,不能被她一兩滴眼淚給唬住,冷淡地問,“若非如此,大哥看在曜哥兒的份上,也不會對你。大嫂有精力在我這哭,不如想著怎麼把窟窿堵上,好叫大哥原諒你。”
“哪裡堵的上!一萬兩白銀我就是翻了天也拿不出來啊!”她要是能堵上窟窿,就不會來蘇毓這裡,“毓娘,公主,你就幫幫嫂子吧!你幫幫嫂子,嫂子一輩子感激你!”
蘇毓不想搭理她。一萬兩啊!可不是小數目!一萬兩就這麼送給娘家了,蘇李氏的膽子也真夠大的。若是她沒記錯,蘇李氏掌蘇家中饋才一年多點時日吧?這麼點時日就能摳走一萬兩,人心不足蛇吞象“嫂子你還是請回吧,千把兩本宮說不定還能替你堵上窟窿,一萬兩本宮當真幫不了你。”
“公主!您是中宮嫡出的長公主!”蘇李氏急了,刷地站起來,“一萬兩拿不出來嗎?”
蘇毓被她突然的底氣給弄笑了,扭過頭詫異地看著她。
“不是,公主殿下,”蘇李氏意識到自己對誰大聲以後,心口一跳。她深吸一口氣,壓住要爆出來的脾氣,努力地低聲下氣,“就算拿不出來,您也可以幫著勸一勸你大哥不是嗎?你大哥最聽你的話,整個蘇家,也就隻有你能說動他了,你就去蘇家走一趟不行嗎……”
……什麼叫整個蘇家隻有她能勸動蘇恒?蘇毓聽到這話,心裡怎麼都不舒坦!
“本宮拒絕。”
“殿下……”
“請回吧。”
蘇毓這一句話剛說完,就感覺到身後突然多出一雙手。後背被人重重推了一把,她的額頭咚地一聲撞到了欄杆旁邊的柱子。身子晃悠了兩下,砸進了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