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宴大致也能明白白皇後在不高興什麼。蘇毓會追隨他去到贛州,這本是徐宴也沒有料想到的事情。偏頭看了一眼低頭跟乘風說著話的蘇毓,徐宴嘴角抑製不住地往上翹起來。得妻如此,是他三生有幸。或許他這一生就是比旁人多些運道,這是外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抱著孩子好生地親香了會兒,白皇後才命人將龍鳳胎送出去。
乘風年紀已經大了,八歲。在皇家,已經是當事的時候。如今許多事情白皇後都不會太瞞著他。畢竟在宮裡,將孩子養得太單純,那才是其心可誅。
關於宮裡進來發生的事情,白皇後屏退左右便細細與徐宴分說。
徐宴遠在揚州之時便接到過京中的來信。事實上,許多事情白皇後不說,他心裡都有數的。徐宴在內閣得萬國凡老爺子看重不是假的。老爺子是真將徐宴當接班人培養,許多事情都會及時告知徐宴。三個月內宮裡死了兩位皇子之事和朝堂上發生的諸多變故,徐宴早已經一清二楚。
“不,這裡頭沒有那麼簡單。”
白皇後身為後宮之主,有些內裡的糟汙比朝堂之上的人知道得更仔細。尤其宮裡出的這兩樁事兒,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不出一年,朝堂之上必定會有大動作。陛下如今身體堪憂,更加疑神疑鬼。他是絕不會容許禹王一脈在朝堂上蹦躂多久的。”
白皇後之所以這般篤定,是因為武德帝就是這樣的小人。明明如此平庸又不務正業,卻將皇權和地位看得重於一切。涉及到利益和皇位,哪怕是親兒子那也能是仇人。
關於這一點蘇毓也深有體會。親眼目睹武德帝一劍刺死白清樂,蘇毓對他的心狠程度有了深刻的記憶。
“這幾個月裡到底發生了何事?陛下身子明明康健得很,為何突然就……”
白皇後聞言眸光微微一閃,偏過頭去“人老了,於女色上還不收斂,自然會出事。陛下平日裡看似身體硬朗,其實這麼多年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生老病死,這是人之常情。”
蘇毓沒注意到白皇後神色的不自然,徐宴卻注意到了。
修長的手指慢吞吞地撫著灼灼的小腦袋瓜,他不禁垂下眼簾思索起來。事實上,這一年以來,太子的聰慧出乎意料地獲得到了諸多朝臣的認可。漸漸的,乘風在朝中有了不少支持者。其中堅定地支持太子的便是以太傅曹銘為首的三公三少。
先不說這六位本就是太子的師傅,日日教導太子課業和帝王之術。他們幾家的身家性命都跟太子綁在一起的,自然是事事以太子為重。畢竟隻有太子好了他們才會好。就說日日朝夕相對,曹銘等人對乘風的秉性知之甚深。他們認為乘風天性聰慧且仁善,周聽不蔽,小小年紀已有明君之相。比起名不正言不順的禹王晉淩鉞,他們自然是推崇正宮出身掛在皇後名下的乘風。
朝堂之上對太子的諸多讚言,讓朝中勢力漸漸就分成了兩派。一派還是支持禹王,畢竟禹王早已成年,在朝堂上經營多年。另一派支持正統,隻認可太子是名正言順的下一任大曆之主。
隨著乘風越來越被認可,禹王一派就越坐不住。原本晉淩雲想著太子年幼,離繼承大統還早。即便如今擔了儲君之名,真正掌權至少還有十幾年。屆時誰坐在那高位之上,那都是說不準的事兒。但這一次武德帝差點死在女子的肚皮上,著實驚著禹王了。
禹王等不起。他如今年近而立之年,沒有多少青春可等。著實擔心武德帝這一去,儲君登基,皇位沒他的份兒。多年的籌劃就此落空,他如何忍受?自然就搞起小動作來。
禹王的小動作越來越多,武德帝對他的厭惡就越甚。原本還顧念著父子親情,如今隻將他當做那躲在草叢裡伺機而動的鬣狗,恨不得誅之而後快。
“你們不必憂心,無論如何,吾跟太傅都會護好乘風的。”
白皇後告知這件事不是為了恫嚇,而是讓徐宴做好應對的準備,“這一次宴哥兒治水有功,又整治了瘟疫,至少連升三級。正好戶部有一個職缺空出來,吾會跟陛下提議讓宴哥兒補進去。隻是禹王盯著這個位置許久,也有了個人選正準備占掉這個職缺。若是宴哥兒不上,禹王一派少不得會找麻煩。”
這件事徐宴早心裡早有數。
早在離京之前,武德帝便暗示過徐宴。這次派徐宴南下治水原本是去鍍金的。武德帝明確表示過徐宴回來後便會升遷。武德帝親口承諾,所以倒也不必太過擔心“娘娘安心,臣省得。”
白皇後看他不慌不忙,知這女婿素來有成算便也不多說了。
這會兒天色已晚,寒風呼嘯的,似乎又要下大雪。小夫妻倆兒長途跋涉回京,也疲乏得厲害。白皇後想想便沒留兩人下來用晚膳。夫妻倆隻在未央宮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辭。兩小孩兒走的時候哼哼唧唧的,舍不得外祖母。但被蘇毓眼一瞪,乖乖地被嬤嬤抱著跟上來。
一家子剛出未央宮就看到楊秀甩著拂塵就在門外,仿佛等候多時“駙馬爺,陛下有請。”
徐宴看了一眼蘇毓。
楊秀笑眯眯的“陛下隻請了駙馬爺,公主殿下不若先回府休整?”
蘇毓眨了眨眼睛,有些猜不透武德帝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方才兩人在時武德帝說了些奇奇怪該的話,這會兒又單獨召見徐宴。她走到徐宴的身邊替他理了理衣襟,輕聲道“那便這樣。你便先隨公公過去,我這帶著孩子便先回去。”
徐宴點點頭,於是便隨楊秀走了。
楊秀臨走之前向蘇毓行了一禮,笑道“不必擔心殿下,興許是件好事呢?”
蘇毓心口一跳,抬眸看向他。
楊秀什麼都沒說,領著徐宴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