鈺靈仙子倒是生得尋常,其實倒也還成,五官妍麗,風鬟霧鬢,眉眼的間距稍寬,有幾分冷淡之感,可以說是氣質美人。
隻是和這仙樂飄飄又帷幔重重的氛圍相比,倒是少了幾分絕色。
潘垚知道,她這是期待過高了,這才有這樣的想法。
女子嬌貴,不可輕易評價其容貌,潘垚將注意從鈺靈的容貌上移開。
“鈺靈。”一道男子的聲音響起,有幾分無奈,明明頗為年輕,卻又有慈祥之意。
小狐好奇地順著聲音看去,潘垚認出來人,白發鶴眉童顏,她在灌湖村的湖底有一麵之緣,府君的師父,妙清道人。
妙清道人一身直領大襟的道袍,手肘間一方拂塵,抬腳走來有仙風道骨的從容,看著臥榻上斜坐,宛如無骨的閨女兒卻頗為無奈。
“說吧,你這又是鬨什麼爹正閉關清修著呢。”
走過小狐身邊時,妙清道人瞥了一眼小狐,瞅著這半人半妖,雖然是人形,耳朵卻能見狐族特征,一身白裳有絨毛,衣裳下頭也有一根狐狸尾巴,他眉頭微皺,眼裡有厭色閃過。
“胡鬨”
婦人臉一下便白了,拉著小狐跪了下來。
妙清道人盯著婦人瞧了片刻,“鈺靈,這是怎麼回事”
鈺靈輕笑一聲,坐直了身子,卻仍然沒有起身,隻拍了拍一旁的臥榻,帶幾分嬌憨地撒嬌道,“爹爹莫凶,快坐快坐。”
妙清道人的視線掃過鈺靈的腿,暗暗歎了口氣,想起了什麼,心中老父的憐惜起,倒是不好繃著一張臉和閨女兒生氣了。
他抬腳走到鈺靈身邊,拂塵一揚,依著鈺靈的力道坐了下來。
“爹,彆一來就生氣嘛。”鈺靈拉了拉人,彎唇一笑,少了眉眼間的清冷。
“好了好了,莫要耍小兒姿態,爹爹和你說,妖邪詭譎,正邪兩分,你阿娘當初就是被一影鬼纏上了,我一時不察,又正逢閉關時期,這才害了你阿娘受驚,那時,她正懷著雙身子,就因為那鬼物,累得你沒了阿弟”
他看著鈺靈的腿,長長歎了一聲,麵上有恨有悔。
“還累得我兒行動不便,這是爹心中一輩子的痛。”
他一指下頭的婦人和小狐,啞巴瞪人心裡恨一般,眼裡有怒。
“宮門上下誰人不知,我妙清生平最恨妖邪,鈺兒,彆以為爹常年閉關修行,少來你清平宮這一處,便不識得你身邊人,這是你身邊予你抬轎的四婢之一,冬風”
“這兩孽障眉眼間有父母宮親緣線羈,這是冬風所出你平時胡鬨就算了,這種事也能胡鬨”
他一指鈺靈,罵又舍不得罵,打又舍不得打,最後恨恨一甩袖子,“你這是要氣死我了。”
鈺靈對妙清道人的怒意不以為意,撇了撇嘴,如玉一般的手輕輕地拍了拍,有下人端著盤子進來了。
下人們頭微微低著,足底輕輕,杯盞中有酒水、有鮮果、也有糕點。
鈺靈拂了拂手,裝著糕點的盤子去了小狐和它阿娘冬風的位置,她示意冬風落座。
糕點是一團糯米糍的軟糕,猶如小團子一般,白雪可愛,上頭還裹了一層白糖霜。
這東西對小娃兒的吸引力尤其的強烈,還未嘗,便有一股香甜之意飄來。
小狐饞極了,鼻子嗅嗅,小鼻子微動,狐狸眼微微眯起,神情可憐又可愛。
冬風一顆心都要化了去,抬眼看了自家小姐一眼,鈺靈衝她笑笑,示意她自己隨意,莫要拘束。
冬風心中一鬆,瞧著有小姐在,倒是對妙清道人的怒意懼怕去了幾分。
“乖,小心些吃,莫要噎著了,你方才不是還想吃燈芯糕嗎這糯米糖團比燈芯糕也不差,嘗嘗回頭阿娘再給你買燈芯糕。”
手一提糯米糖團,怕糖霜掉地上了,冬風還拿了個帕子遮在下頭。
小狐高興極了,歡喜地接過,喉頭還有聲小獸的嗚鳴聲,是在撒嬌,“阿娘我知道,我不心急,會慢慢吃的。”
潘垚一抹神識落在小狐身上,瞅著它嗷嗚一口,歡喜地將糯米糖團咬下,想著小狐鬼的話,瞅了瞅高坐上笑吟吟的鈺靈,還有猶在皺眉的妙清道人,心中有感。
這應該便是小狐口中,讓他肚痛而亡的糕點了。
如今隻是記憶,半分無法改變。
可是,為什麼呢
看小狐阿娘對鈺靈信賴的樣子,就算妙清道人不喜妖物,更不喜這半人半妖血脈,瞅著妙清道人隻是說了兩嘴,萬事都依著她的模樣,她何至於直接毒了小狐
到底是為什麼
小娃兒吃糯米糖團,小胖手猶帶幾分狐狸毛,吃得很歡快,耳朵尖也跟著動個不停,尾巴都微微從衣裳下頭探出,惹得臥榻上的鈺靈又是咯咯笑了兩聲。
冬風有些羞赧,斥了小狐一句,“好好吃。”
阿娘,我有好好吃呢。
小狐瞪圓了狐狸眼,正想說話,突然,它腹肚中一陣劇烈的痛,如火炙烤。
盤子被砸在了地上,咬得剩下一半的糯米糖團砸在了地上,粘了白玉磚一地的狼藉。
“娘,痛痛,好痛小狐好痛。”
冬風慌了,急了,無措了,“小狐,小狐,這是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
“哈哈哈,”臥榻上,鈺靈捂著肚子笑個不停,好半晌,她停了笑意,摸去眼角笑出的淚花,瞥過地上疼得現出原型,腹肚上燃著一團幽火的小狐狸,以及撲到糯米糖團上,顫抖著手看著糖團上燃起幽火,不住搖頭道著“不不,不會的,小姐不會的小狐,小狐”的冬風身上。
最後,鈺靈輕蔑嗤笑一聲,視線一轉,目光落在皺眉的妙清道人身上,幾乎是一字一句道。
“爹,你知道這小雜種哪裡來的嗎”
“狐妖難訓,自抓了它回來後,我便百般折辱,千般折磨,然後,我冷眼瞧著冬風給狐妖送了幾次膏藥,再做幾次好食果然,她和那狐妖就生了情,就和畜生有了小畜生。”
冬風難以置信地抬頭,膝行而至,狼狽地磕頭求饒。
“小姐慈悲,饒了小狐吧,稚子無辜,稚子無辜”她再抬頭,滿臉的淚水和鼻涕,淒惶不已,聲音拔高,甚至有了幾分絕望和怨懟。
“冬風不曾瞞過小姐,是小姐允了的,是小姐允了的”
“不錯,我是允了”鈺靈毫不在意地點頭,乾脆認下自己是默認,甚至是引導著冬風和狐妖生情,更甚至,這半人半妖的小狐狸也是她允許生下的。
她容這一家在她宮殿,庇護他們不被父親知道,不讓宮人欺辱,為的便是今日這一幕。
“爹,”鈺靈瞧著妙清道人,眼裡有嘲諷之意,“這小畜生瞧著礙眼吧,這段感情瞧著令人惡心吧,在女兒眼裡,您琢磨著讓謝予安鐘情於我,這事兒一樣的令人惡心”
妙清道人震驚,猛地抬頭,“鈺靈”
鈺靈哈哈而笑,絲毫不懼怕他的怒意,甚至起身往前走了幾步,她走得很慢,一條腿似乎是有些不利於行,往常時候,她介意得要命,出行有轎,入門有榻,輕易不肯落地行走。
為的,便是不想讓人瞧著她不利於行的一幕。
鈺靈走到疼得滾地,這會兒隻吊著一口氣,奄奄一息的小狐狸身邊,隻見它黑黑的鼻頭好似都冒著涼氣,氣弱的嗚咽聲傳出,仍然在喊著痛。
阿娘,它痛。
鈺靈於高處往下,回眸睨著妙清道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妙清道人的麵皮抽動了下。
“爹,這便是女兒給你的答案,我不稀罕我鈺靈不是你提現的木偶,不會像冬風這樣,被人提著線唱了一出戲還甘之如飴。”
她一撫撫過自己的右腿,那兒,有她一母同胞,卻因著影鬼的原因,在娘胎裡便被她同室操戈,吞噬到骨肉裡的兄弟。
想到什麼,鈺靈看著妙清道人的視線更是嘲諷,一腳碾過地上的小狐狸,在它的腹肚處燃著的幽火位置。
隻聽聲音微低,有幾分冷。
“我鈺靈要的感情,是不拘我是何人,是皇家千金也好,尋頭百姓也罷,便是街頭的丐婆,他都鐘情於我,沒有旁的原因,隻鐘情於我這個人。”
腹肚處的幽火被踩滅,小狐狸哀鳴一聲,半眼微闔,隻見到它阿娘冬風撕心裂肺地朝這邊撲來,“不”
下一刻,狐狸身死湮滅。
青魚街,葛家。
潘垚睜開了眼睛,眼裡似簇著火,拳頭都硬了。
養小狐狸,殺小狐狸,竟然就隻是鈺靈給她爹妙清道人排的一出戲,一個以旁人喻自己決絕的戲顛婆
天殺的,就不能好好說話嗎沒長嘴嗎
還有,府君
想起他們提到的謝予安,潘垚難過得不行。
有度真君說得不錯,府君就是被他師父給害了
推波助瀾,更甚至是在背後一手操控,猶如下棋一般
兩人都是他棋盤上的棋子兒。
還這般折辱談論
想到有度真君,潘垚想到了什麼,突然瞪圓了眼睛。
街頭丐婆
天了嚕,不會這般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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