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哈哈……”
莫名其妙被踹了一小腳的墨檀摸了摸鼻尖,他覺得自己如果稍微思考一下的話大概能猜到原因,不過還是在仔細斟酌後明智地選擇放棄思考。
“傻樣。”
麵紅耳赤的語宸不輕不重地瞪了墨檀一眼,花了好幾秒才平複好自己的心情,然後輕咳了一聲:“那個,辛苦啦~”
墨檀有些發懵地眨了眨眼,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誒?”
“我說,辛苦啦!”
語宸盯著麵前那張困惑中帶著三分疲憊的、雖然顏值尚可但也完全說不上帥氣的臉,柔聲重複了一遍後莞爾輕笑:“我有聽說哦,這幾個月你一直都很不容易吧,剛到蘇米爾就出了那種事情,前段時間更是頂著很大的壓力打贏了那一仗。”
在語宸開口前就已經猜到她想說什麼的墨檀訕訕地笑了笑,搖頭道:“沒那麼誇張,其實我就是稍微幫忙出出主意,小日子過得還算不錯,要不是這遊戲裡的體重不會增加,我恐怕還能胖上兩斤。”
“少來,湯姆前輩去你那邊後可是第一時間就找格林先生問明了情況,然後全都告訴夏蓮姐姐了。”
語宸皺了皺鼻子,並沒有賣掉一直跟自己有書信往來的女騎士(火焱陽雖然礙對墨檀的承諾沒有跟語宸透露什麼信息,但卻暗中為依奏提供了寄信渠道),而是祭出了苦修者湯姆跟自己的夏蓮姐姐,叉著她那纖細的腰肢輕哼道:“所以說,你在那邊都做了什麼好事我統統知道哦!”
“唔……好吧……”
很清楚自己在蘇米爾那番所作所為很難瞞過麵前這位聖女殿下的墨檀也沒再堅持抵抗,而是一臉輕鬆地攤手道:“那我就承認自己英明神武運籌帷幄智計百出七竅玲瓏目達耳通穎悟絕倫這些難以啟齒的事實吧。”
語宸可愛地歪了歪腦袋,完全沒想到麵前這家夥竟然如此痛快地就承認了,甚至還來了一波誇張地自吹自擂。
“你……你有什麼目的!”
少女緊張地捏著衣角,很是不信任地盯著對方,她知道墨檀絕對不是一個愛現的人,剛才那番牛辶肯定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才會吹的。
果然,這家夥的下一句話就是……
“所以說,我其實一點兒都不辛苦。”
墨檀露出了特彆從容、特彆自信、特彆風輕雲淡的表情,與他前段時間通宵趴在蘇米爾主峰戰爭大廳那張戰略地圖前滿頭大汗、目光渙散、步履蹣跚的德行完全相反,鎮定自若地說道:“區區邪教徒、區區不配合作戰的北伐軍,我隨便一拍腦袋就能想出十幾二十個打贏那場仗的方法,簡直不要太輕鬆。”
語宸虛起她那雙澄澈明亮的眸子,同樣鎮定自若地看著麵前這家夥胡說八道。
“呃,所以說,彆說壓力什麼的了,我甚至連一點阻力都沒感覺到,那些不堪一擊的渣渣就被輕輕鬆鬆擺平啦。”
隻能硬著頭皮硬聊下去的墨檀勉強扯出了一抹乾笑,心虛地移開了視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用平靜地注視讓對方的笑聲越來越小,最終徹底消失不見後,語宸笑盈盈地問道:“嗯~是不是還要再加上因為是玩家,所以就連精力不足這種情況都不存在之類的呀?”
墨檀下意識地想點頭,但在少女那‘忽悠,接著忽悠’的目光下愣是沒敢動。
“壓力很大吧?”
語宸溫柔地看著被自己一個眼神破掉了防禦的墨檀,輕聲道:“就算不說我也大概能猜到的,畢竟你本來就不是那種抗壓能力強的類型呀,肩負著那麼多人的期待一定會很累吧。”
墨檀沉默了幾秒鐘,竟是輕輕搖了搖頭:“其實……也不完全是這樣,我是說真的。”
似乎是怕語宸不信,他還特意補充了一句很鄭重的表態。
“哦?”
少女饒有興趣地前傾著身子,一邊輕輕晃著雙腿一邊好奇地問道:“怎麼說呢?”
“雖然確實有點……好吧,雖然當時的壓力相當大,但我倒是並沒有覺得很累,至少比咱們之前麵對那場瘟疫時有很大不同。”
並不想在這種可以實話實說的事情上對語宸撒謊,墨檀一邊回憶著自己當時在蘇米爾時的精神狀態,一邊想到哪兒說到哪兒:“原因可以說有很多吧,一方麵是因為最開始幫萬洋打了幾次勝仗的關係,說服那些長者時並沒有花費太多力氣,另一方麵是我們這次的敵人並不是那些突變者,而是有思想的邪教徒,在很多時候反而會比較好猜,而且……呃……”
說到最後的時候,墨檀突然仿佛卡碟般地噎住了。
語宸滿臉天真無邪地看著他,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才扁嘴道:“而且怎麼樣?說話藏一半可不是好習慣哦!”
“而且……我當時的情緒有點……該怎麼說呢?亢奮?”
墨檀一邊仔細地斟酌著說辭,一邊低垂著目光輕聲道:“總之,當時的心境和之前在米莎郡時相比要有很大的不同,雖然會儘可能地把細節做好,但卻沒有之前那麼患得患失,原本或許要用一小時才能做出的決定,經常一分鐘不到就被確定後加入計劃,硬要描述的話,就是當時想的很少。”
“是因為一回生二回熟嗎?”
少女笑盈盈地看著他,莞爾道:“越來越成熟的黑梵指揮官閣下?”
“並不是。”
墨檀卻是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聳肩苦笑道:“你覺得我是那種稍微經曆了一些事後就可以在相同情況下飛快進入狀態的類型嗎?”
語宸先是一愣,然後特彆認真地輕點著嘴唇歪頭想了想,搖頭道:“不是誒。”
“是吧~”
“那是因為什麼?”
“……”
“……”
墨檀並沒有給出回答,隻是低垂著眼眸盯著兩人中間那條細細的石子路。
而語宸也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輕抿著小嘴紅著臉重新坐直了身子。
本就算不上有多麼清爽明朗的氣氛突然變得壓抑了起來……
原因非常簡單,那就是至少稍微推敲一下時間,無論是墨檀剛剛說過的‘亢奮’,還是他刻意沒有提及的‘好戰’、‘激進’乃至‘憤怒’,都可以找到一個完全符合條件的解釋。
那就是兩人之前在遊戲外的那次‘約會’。
在那之後,雖然因為他們在現實中本就不常見麵,且墨檀在遊戲中還已經遠赴蘇米爾這一緣由並沒有讓兩人出現什麼明顯隔閡,但原本隻是儘人事幫火焱陽拿點功勞的後者卻是一改畫風,非但強勢介入戰局,果斷要到了蘇米爾側指揮權,甚至還不惜利用自己所屬的聖教聯合北伐軍閃電般地執行了一輪多線作戰,直接把耳語教派的東北教區給打崩了。
如果按墨檀平常的性格,雖然依然能做出這種布局,戰略方針也未必會有太大出入,但節奏絕對不可能會被壓縮得那麼快。
唯一的解釋,就是那段時間他的情緒波動特彆巨大,或者受了什麼刺激。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受到了什麼刺激所以導致了劇烈的情緒波動。
墨檀並沒有撒謊,他在蘇米爾一役中雖然承擔了巨額的工作量,但壓力、疲憊什麼的卻並沒有比在米莎郡抗擊突變者那會兒多。
那場令人歎為觀止的大捷,如果追溯到其本質的話,完全就是一次發泄罷了,
而耳語教派的東北教區,這次雖然算不上躺槍,更跟無辜沾不上半點關係,但有一說一確實是挺倒黴的。
上述內容墨檀是不可能說的,所以不能說又不願意撒謊的他,隻能沉默。
而語宸雖然無法洞悉一切,卻依然能敏銳地察覺出一些真相,但她並不想去問。
就這樣,兩人從這一秒……也有可能是更早的時候開始,就陷入了一種因為種種顧慮而手足無措的狀態,偏偏還誰也不願意顯露出來。
令人倍感壓抑的五分鐘過去了,並沒有看係統麵板,隻是單純憑借脈搏就精準測出了時間的墨檀深吸了一口氣,準備隨便說點什麼打破這令人難捱地沉默,然後趕緊找個理由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