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拉莫洛克還是沒能用他那份雖然並不算強大,但力量層次要比普通信徒高上許多的‘耳語’複刻湯姆·萊斯特蘭奇那個神奇的黑魔法,一方麵是他本就不覺得剛剛湯姆給自己來那一下子有什麼不對,畢竟是自己先犯賤的;另一方麵,則是他並不打算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尤其是湯姆這種自己並不算討厭且很好控製的小孩子。
在拉莫洛克看來,儘管湯姆有著一顆聰明的腦瓜,但他過於強大的力量與天賦卻反而讓他比普通人還要單純脆弱,正所謂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在無罪之界的世界觀下,湯姆·萊斯特蘭奇已經無法用‘富裕’這兩個輕飄飄的字形容了,再加上家人的溺愛與縱容,這也就導致了他這輩子就隻吃過一次苦頭。
一次險些讓他身神形俱滅的苦頭。
直到現在,湯姆每每想到那雙空洞而漠然,宛若深淵般擇人而噬的雙眸都會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儘管他從未承認過,但那個名叫黑梵的男人卻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成為了他的噩夢。
他忘不了,那柄幾乎與自己血脈相連的魔杖在對方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後應聲而碎,化作木屑從指間散落。
他忘不了,對方隻是懶洋洋地打了一個響指,毫無保留的自己就在化身為霧那一瞬被完全鎖定,並在下個刹那被某種蒼白而空洞的力量重創倒地。
他忘不了,那驟然降臨的、仿佛漫無止境般不斷燃燒的黑色長夜,那明明隻有一次呼吸不到的時間,卻仿佛十個世紀般漫長的一秒。
他忘不了,自己拚儘全力所布下的法術、神術、結界、黑魔法、防禦術在須臾間崩塌潰滅,融入周圍那令人發瘋的黑暗,讓自己仿佛赤身裸體般暴露在那片湧動著惡意的黑色狂夜之下。
他忘不了,那道從天而降的黑色閃光直接將自己鎮殺當場,如果不是自己早已在第一次剝奪生命時將靈魂分出一半,令其附著在自己的寵物拉尼身上,恐怕還來不及感到痛苦就直接消融在那道神聖的黑暗中了。
說真的,對於湯姆而言,當場死掉可能還要好過一些,要知道在另一半靈魂的感知下,他幾乎完整地走了一遍被‘徹底淨化’的流程,說直白點就是無比痛苦地死了一遍,完全體驗了一遍死的過程卻又沒完全死。
最終,湯姆·萊斯特蘭奇在自己寵物體內重新蘇醒,並第一時間帶著耳語教派東北教區的首腦埃登與自己的父親盧修斯·萊斯特蘭奇逃跑,成為了東北教區唯三的幸存者。
之後的事大家也都猜到了,三人在走投無路下投奔了規模最大的西南教區,跑到夢境教國紮下了根,重傷瀕死的湯姆也勉強保住了性命,儘管失去了身體與一半靈魂,卻依然頑強地在自己寵物的體內活了下去,成為了一個被仇恨驅使的怪物。
直到拉莫洛克帶著這個‘怪物’前往學園都市,直到再次見到了那個給自己留下了難以磨滅印象的男人,湯姆才再次清醒過來,在恐懼的驅動下重新從‘怪物’變回了‘人’。
而在這個過程中,始終陪在湯姆身邊的拉莫洛克可謂是功不可沒。
我們都知道,後者十分擅長在精神與心理層麵摧毀他人,但事實上,拉莫洛克在精神重塑方麵的水平也不亞於市麵上絕大多數心理治療師,隻要他願意(儘管他大多數時候都不願意),重新縫好一顆稚嫩的、單純的、千瘡百孔的心其實並不困難,而這位名叫湯姆·萊斯特蘭奇的少年雖然性格惡劣,但卻並不讓拉莫洛克覺得討厭。
恰恰相反,他甚至還挺欣賞這位將‘性本惡’這一理念貫徹到底的少年。
於是乎,拉莫洛克便潛移默化地縫合了湯姆·萊斯特蘭奇那顆千瘡百孔的心,並無視了月影大主教【找機會解決掉這孩子】的命令,在湯姆隻有【仆人的肉】(出自寵物蛇拉尼)的情況下,為後者收集到了出自依奏·潔萊特的【仇人的血】,並用嘴炮直接將湯姆的姨媽戴爾菲·萊斯特蘭奇聊到自殺,順利入手了【親人的骨】,湊齊了對方口中某個能夠重生的黑魔法的必要素材。
“結果你現在竟然還是這副模樣~”
拉莫洛克倚在石盆上,歪頭看著盤踞在那汪碧綠色液體中的小蛇,挑眉道:“說真的,親愛的湯姆,你不會喜歡上當蛇的感覺了吧?那樣的話,彆的不說,你那位戴爾菲姨媽絕對會死不瞑目的。”
湯姆用他那雙淩厲的蛇眼死死地瞪著拉莫洛克,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從來都沒讓你殺死戴爾菲·萊斯特蘭奇,她是我的親人,也是我母親唯一的姐妹。”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專門寫一封信,向你的母親表達拉莫洛克最最誠摯的歉意。”
拉莫洛克不置可否地說了一句,隨即又對湯姆正色道:“而且我已經強調過很多遍了,我從來都沒有殺死戴爾菲·萊斯特蘭奇,你知道我的實力,如果你那位姨媽想要殺死我的話,隻需要最多兩秒鐘就能將‘拉莫洛克’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抹殺,如果我們有發生衝突的話,我又怎麼可能會站在這裡陪你聊天呢?”
湯姆的聲音依舊冷冽:“不要偷換概念,拉莫洛克,我知道戴爾菲並非你親手所殺,但是,就算她本來就有點瘋瘋癲癲的,也不會輕易自尋短見,她之所以會死,跟你肯定脫不了……”
“脫不了乾係?當然,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戴爾菲女士的死跟我有直接關係,但我同樣可以保證,自己從未欺瞞或誆騙她,換而言之,她是在仔細權衡過利弊後才決定去死的。”
拉莫洛克打斷了湯姆,嘴角的弧度變得有些譏誚而戲謔:“如果你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湯姆,你那位偏執的姨媽認為能為你獻身是一種無上榮光,這跟你是不是她的親人沒有半點關係,完全是因為你對耳語之神、耳語教派的重要性要遠遠勝過她。”
“愚蠢。”
湯姆毫不猶豫地給出了發自內心的評價。
“是啊,愚蠢。”
拉莫洛克很是讚同地附和了一句,抱著胳膊輕笑道:“說真的,如果戴爾菲女士決定犧牲自己的理由中有哪怕半點溫情,我都不介意你通過殺死或折磨我的方式為姨媽複仇,但問題在於,她眼裡隻有我們那位吝嗇而冷漠的主,哪怕是在她死去的前一秒,也沒有考慮過萊斯特蘭奇家哪怕一秒。”
“……”
石盆中的小蛇沉默了。
“承認吧,我年輕的朋友,你是個足夠自私與冷漠的人,戴爾菲女士的死打從一開始就沒能帶給你絲毫觸動。”
拉莫洛克微微睜開了那雙笑眯眯的眸子,將仿佛能將靈魂凍結的冰冷目光投向湯姆:“彆欠我人情太久,這並不是一樁你這個年紀的少年能付得起利息的生意。”
湯姆的蛇瞳瞬間收縮,厲色道:“你在威脅我?!”
“是啊,儘管我可以笑盈盈地給你一百個能夠照顧我們彼此感受的理由,但事實上,我就是在威脅你……”
拉莫洛克乾脆利落地點了點頭,隨即輕笑道:“還是說,你希望我能用一些更能照顧你自尊的說法?沒問題,隻要你願意配合我,我甚至可以對你行跪拜禮,但是湯姆……我認為經曆了之前那些事之後,你多少也該成熟一些了。”
“……”
沉默了半晌後,石盆中的湯姆才冷冷地打破了沉默:“你真是個討厭的人,拉莫洛克。”
後者灑然一笑,搖頭道:“倒也不必這麼含蓄。”
下一瞬,一道刺眼的綠光幾乎將拉莫洛克直接晃進了【致盲】狀態,而當他重新恢複視物能力時,儘管石盆中的那條小蛇依然在不停地遊曳,但車廂中卻多出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