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你。”
季梧桐死死地盯著麵前這位看上去年齡跟自家閨女差不多大,實際年齡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還不如自家閨女大的女人,正色道:“你厚顏無恥、臭不要臉,即不像AI,也不像上帝。”
夜女士聳了聳肩,對季梧桐俏皮地眨了眨眼,莞爾道:“或許是因為我比那兩個女孩更像你,親愛的‘爸爸’。”
“就算你這麼叫我,也不會得到任何好處的。”
季梧桐狠狠地一眼瞪了過去,咬牙道:“硬件還可以麼?用不用我讓傻豬再給你加幾個矩陣?處理器要不要換新的?萊斯兄弟前幾天好像從田納西州某個異能者協會的遺跡弄出了一台超級計算機,你要是感興趣的話,我回頭就讓他給你裝上。”
夜女士愣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啞然失笑道:“這算什麼?懷柔攻勢嗎?”
“隻是單純地賣免費人情不心疼罷了。”
季梧桐翹起二郎腿,隻是一邊拿起桌上的可樂給自己續了個杯,一邊雲淡風輕地說道:“而最最重要的是,就算彼此之間的立場存在著一些差異,但我們也絕對不應該是敵人,不是麼?”
夜女士有些意外地看著麵前這個情緒平穩到宛若一具屍體的男人,皺眉道:“說真的,你的態度讓我有些意外,我本以為……”
“無論你‘以為’的是什麼,我想都是絕對正確的,但現在的問題在於,無論是將你剝離為一個獨立個體的我,亦或是將你植入矩陣,借用我的力量將你與‘無罪之界’串聯在一起的傻豬,亦或是其他人,都無法影響你的決定,改變你的想法。”
季梧桐聳了聳肩,很是怠惰地靠在椅背上,悠悠地說道:“而在這種情況下,我自然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那些不切實際的無用功上,或許這個世界存在用嘴炮就能融化少女內心的人,但那絕對不會是一個毫無個人魅力可言的大叔。”
夜女士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糾正道:“儘管我現在的形象確實是‘女性’,但無論是對於‘法則’還是‘AI’來說,都不存在性彆這個概念,所以請不要用‘少女’來代指我,更何況我也沒有所謂的‘心’。”
“你隻是沒有物理意義上的‘心’而已。”
季梧桐笑了笑,語氣輕快地吐槽道:“一個真正沒有‘心’的‘法則’或‘AI’,是不可能放任失態以幾乎失控的速度惡化下去的,而我當初最大的漏算,就是忽略了你會誕生‘靈魂’的可能性。”
夜女士微微頷首,不置可否地說道:“可以理解,畢竟從‘業’上麵切下一塊這種事是不存在前車之鑒的,沒考慮到自然也並非你的責任,所以我好奇的是,為什麼你在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後並沒有第一時間將我這個不穩定因素扼殺在萌芽階段,而是放任我在【無罪之界】中成長,放任我成為那個世界的‘規則’,放任我破壞你們的計劃。”
季梧桐沒有任何猶豫,立刻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因為這是一個沒有預案的計劃,一場沒有退路的賭博。”
這次,夜女士沉默了好久,才輕聲道:“我好像知道你這次過來找我的目的了……”
“是的,當我們已經站在‘對等’立場的情況下,我認為你至少應該知道這個計劃的前因後果。”
季梧桐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畢竟你已經不再是曾經被我們視為工具的冰冷規則了,你的胸圍甚至已經有C了。”
“我個人認為自己此時此刻的身材比例很完美,當然,這依然比不過你那位早逝的紅顏知己。”
夜女士笑了笑,隨即便用雙手托著下巴做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語氣輕快地說道:“那麼好吧,雖然我知道的恐怕並不比你想說的少,但這份尊重我就笑納了,請講吧。”
“沒問題。”
季梧桐很是痛快地點了點頭,隨即便在將茶杯中的可樂一飲而儘後正色道:“你應該知道,在並不算久的過去,這個世界發生了一場曠日持久,時間跨度甚至高達幾十個世紀的漫長戰爭,其中一方是想要重塑這個世界的狂人,另一方則是……剩下的所有人。”
夜女士虛起雙眼,揶揄地說道:“說到這個,我記得在最初的最初……你好像並沒有被剩下來著?”
“你完全可以說得更直白些。”
季梧桐扯了扯嘴角,有氣無力地說道:“比如我就是最初那兩個狂人之一什麼的,雖然我自己都一度忘記了這件事,但在想起來之後,哪怕是我這種人,該承擔的責任也不會去逃避的。”
結果夜女士卻隻是淺淺地笑了笑,灑然道:“繼續說吧,我儘量少打岔。”
“這方麵倒真沒什麼可細說的,無非就是雙方都付出了一些代價與犧牲,最終正義勉強戰勝了邪惡的故事,然而考慮到被戰勝的一方必定是‘邪惡’的,我們倒也不好以‘正義’自居就是了。”
季梧桐嘴上說的輕鬆,眼中卻閃過一抹悵然,過了良久才繼續說道:“而在這個過程中,有一股力量讓所謂‘邪惡’的狂人變得強大無比,而同樣是那股力量,讓他變得眾叛親離,最終落得了隻剩自己一人的下場,可以說無論是他能夠成為世界最大威脅的原因,還是他最終站在所有人對立麵,都是拜那股【力量】所賜。”
夜女士平靜地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在這裡就沒必要賣關子了,沒錯,我當然知道那是【罪】,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是‘我’天敵的【概念】。”
“準確點說,是任何智慧生物的天敵。”
季梧桐看著對方那雖然明亮但卻有些霧蒙蒙的異色瞳,一字一頓地說道:“而令人絕望的是,當時贏得了最後那場戰役的我們,卻被那個人在臨死前告知一切皆為徒勞,【罪】的概念非但永遠無法被根除,反而會伴隨著時間的流逝愈發龐大,而最終的結果無非是兩個,要麼就是奇跡無法再發生第二次,失控【罪】將席卷一切,讓三界六道分崩離析,要麼就是【業】采取最終措施,以包括但不限於熵增等手段強行將一切重置到平衡狀態,令萬物歸零。”
夜女士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地問道:“然後呢?”
“然後啊,然後我一開始覺得沒啥。”
季梧桐咂了咂嘴,攤手道:“畢竟那種話在當時的我們看來就像有人說‘地球早晚會枯竭,人類總有一天會因為沒有資源可用死光光哦’,雖然知道這事兒可能是真的,但總覺得跟自己關係不大的樣子。”
夜女士樂嗬嗬地點了點頭,繼續問道:“再然後呢?”
“再然後啊,再然後我們就發現【罪】再一次爆發的時間點並不是在很久很久以後,而是在短短二十幾年之內。”
季梧桐枕著自己的胳膊靠在椅背上,乾聲道:“說真的,當時那幾個專業算命的把大家夥聚在一起開會時,我是真想把丫們活活掐死,天地良心,我媳婦那會兒剛懷孕啊。”
夜女士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在聽。
“後來就是想辦法的時間了,結合某個混蛋臨死前給出的情報跟幾個算命的瞎蒙胡謅出來的東西,我們大概確定了這次的【罪】並不是被什麼誤入歧途者不小心‘觸發’出來的,而是以某種形式伴隨著幼體一同降生在這個世界上,並從最初就開始折磨那個可憐的小鬼,最終將其變成瘋子、怪物或者其它什麼玩意兒。”
季梧桐微微眯起雙眼,沉聲道:“原因的話,似乎是因為某個混蛋當年為了對【罪】進行徹底的掌控,將自己的存在性質轉換成了一種類似於‘萬惡之源’的概念,而他最後雖然掛掉了,但這份‘概念’卻與世界完成了邏輯層麵的自洽,並在找到契合者後直接完成具象化。”
“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