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時間AM09:49
聖域北境,敦布亞城近郊,臨時營地【耀衛叁】
“——”
伴隨著一聲輕呼,墨檀身上那股宛若毒刃般冷厲鋒銳的氣質瞬間散去,令跟在他身後的豐饒聖子菲利普·托蘭下意識地鬆了口氣,原本緊繃的身體也慢慢變得鬆弛了下來。
至於與聖子殿下並肩而立,但卻始終保持著平靜的守護騎士依奏·潔萊特,則第一時間向自家前輩遞出手帕。
“謝了,依奏。”
墨檀向女騎士露出了一個略顯疲憊,但總體還算精神的微笑,隨即便接過手帕拭去了自己額角的汗珠,然後又看向旁邊也在擦汗的豐饒聖子,樂道:“不是已經提前跟你打過招呼了麼,怎麼,還是嚇到了?”
菲利普歎了口氣,無奈道:“雖然我一點兒都不想承認,但……好吧,你說得對,我確實有點被嚇到了,畢竟剛剛那個讓人感覺非常危險的家夥實在與我印象中‘黑梵’相差甚遠。”
“雖然我不敢肯定自己就是你印象裡的那種人,但你大可放心,剛剛我隻是根據夏莉雅提供的情報,讓自己儘可能接近達農·丹所侍奉的那位【邪眼王】而已。”
墨檀有些費力地拍了拍菲利普那高度要在自己頭頂更往上些的肩膀,語氣輕快地說道:“這並不是一件愉快或容易的事,但考慮到時間並不完全站在我們這邊,現階段還是越早爭取到那位副統領的信任越好。”
一向給人感覺沉穩可靠的豐饒聖子聳了聳肩,很是難得的吐槽道:“你確定是‘信任’而不是‘恐懼’?”
“我不確定,但在這種情況下,讓他感受到有如那位【邪眼王】親臨般的恐懼,比單純地贏得其‘信任’更加重要。”
走在最前麵的墨檀第一個步入帳篷,對齊刷刷起身向自己行禮的人們點頭致意後輕笑著對菲利普說道:“畢竟‘你印象中的黑梵牧師’,從來都不是那位【邪眼王】理想中的合作夥伴。”
“哦?”
坐在帳篷中央一張寬大圓桌旁,已經依然沒能恢複左眼視力,所以不得不繼續戴著眼罩的夏莉雅·艾茵轉頭瞥了墨檀一眼,悠悠地問道:“那麼請問,在您看來,那位【邪眼王】最理想的合作夥伴應該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當然是他自己。”
墨檀毫不猶豫地給出了答案,緩步走到這位副官旁邊的主位前坐下,端起麵前溫度剛好的咖啡抿了一口,有氣無力地說道:“在我看來,那位真名叫做費奧多爾的【邪眼王】是一個非常、非常、非常驕傲的人,他冷酷無情、殺伐果斷、高瞻遠矚、不擇手段,而對於這樣一個人,單純隻是比他‘強’其實意義不大,因為他永遠會得出一個‘隻要我們位置互換,我一定能比你做得更好’的結論。”
菲利普回憶了一下有關於【邪眼王】的報告,無奈地發現自己雖然也嘗試過給那位據說無比凶戾殘暴的斷頭崖統治者進行側寫,卻遠遠無法在心中勾勒出一個足夠立體的輪廓。
夏莉雅則是眯起了雙眼,饒有興致地點頭道:“原來還有這種角度,然後呢?”
至於依奏,因為並沒有聽很懂的關係,所以便她輕輕給墨檀捏起了肩膀,用自己那充盈著暖意與聖潔氣息的鬥氣為後者通筋活絡、舒緩疲勞。
“然後就是我‘對症下藥’的環節了,雖然個人覺得意義不大,但如果你們都有興趣的話,我稍微講講倒是也無所謂。”
確實有些疲勞的墨檀眯起雙眼,一邊享受著從守護騎士那雙纖手逐漸蔓延到自己四肢百骸的暖意,一邊輕聲解釋道:“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邪眼王】費奧多爾·戈塔理應是個雜糅著極端自負與極端自卑,擁有較大人格缺陷的統治者,你說對吧?”
注意到墨檀視線的夏莉雅翻了個白眼,不情不願地點頭道:“沒錯,我一直以來都是這麼理解的。”
“你的理解沒錯,或者說,換做任何一個有著相似經曆的人,你都不會出現判斷失誤,但可惜的是,那位【邪眼王】並不是一個普通人。”
墨檀深吸了一口氣,注視著杯中咖啡上那縷縷噴香四溢的氤氳,輕聲道:“在我看來,他並沒有理所應當地成長為一個看似冷靜睿智,骨子裡卻滿是瘋狂的暴徒,我能感覺到,他是那種喜歡隱藏在敵人心目中的‘自己’背後,自我認知異常清晰的正常人。”
夏莉雅嗤笑了一聲,樂道:“你說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邪眼王】是個正常人?”
“你也可以理解為,我認為他並非一個‘不正常’的人。”
墨檀回了一句乍聽起來是廢話,仔細推敲後卻能讓夏莉雅直接閉嘴沉思的評價,隨即便繼續說道:“而這種人最大的特點,或者說是弱點,就是他們對自己走出的每一步都有著十足信心,也從來不會為自己的任何決定後悔。”
“原來如此……”
菲利普微微頷首,恍然道:“所以你對他的評價才是‘驕傲’嗎?”
“沒錯,這份非常客觀的驕傲能讓他成為霸主、梟雄與一個二流統治者,是一種非常難得且可貴的品質。”
墨檀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咖啡:“但是,偏偏是如此基於客觀與理性的驕傲,如果運用得當的話,卻也能讓他變得片麵且盲目,而其中最好用的辦法,就是把自己打造成一個與其類型相同,條件更好,但在能力上比他略有不如的人。”
菲利普抿了抿嘴,沒有說話,隻是抬手擦了擦汗。
而夏莉雅則是言簡意賅地直抒胸臆道:“你是怪物嗎?”
“我對你是怎麼得出如此荒誕結論的來龍去脈不感興趣。”
墨檀仰頭靠在椅背上,合上雙眼輕聲道:“總而言之,我嘗試了通過達農向那位【邪眼王】施加影響,讓他認為我跟他是同一種人,而我們兩個之間唯一的區彆,則在於我是聖教聯合的天驕之子,而他隻是一個先天不足的病秧子。”
“哦豁~”
剛剛結束了與達農的簡單磋商,回到帳篷裡的羅密歐吹了聲口哨,挑眉道:“所以你究竟是什麼時候通過達農向那位蜥蜴王施加影響了?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之前跟那隻老蜥蜴對接的人明明是我才對啊。”
墨檀並沒有睜開眼睛,隻是隨口說道:“但費奧多爾·戈塔隻會向達農詢問‘黑梵牧師’的種種細節,而不是羅密歐的。”
“所以?”
“所以我需要做的,就是給達農提供一連串一目了然的答案。”
“什麼答案?”
“能夠讓【邪眼王】認定我是一個優質的合作夥伴,同時也自以為能通過這場交易間接控製我的答案,當然,他是個聰明人,所以並不會讓我感覺到自己有被控製,恰恰相反,他會刻意把自己包裝成這則關係中弱勢的一方。”
“具體在於?”
“具體在於,你隻用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就成功完成了任務,說服了達農·丹統領願意遵循我的意誌直接對斯科爾克發起突襲,而在這個過程中,他甚至都沒有想過要‘請示’一下那位斷頭崖的統治者。”
“你小子……”
羅密歐咂了咂嘴,坐在墨檀的另一側,翹著二郎腿感歎道:“是妖怪嗎?”
“我顯然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有為青年。”
墨檀輕哼了一聲,懶洋洋地說道:“總之,那位【邪眼王】已經算到了我的反應,所以早就跟達農打好了招呼,讓他在這種情況下乖乖把主導權交給我們,歸根結底,就算他派過來的這支灰蜥狩全都搭了進去,隻要能贏得我的信任,讓我將他錯當成一條兼具著聽話溫順與利用價值的狗,他也絕對不虧。”
一直在帳篷角落中抽煙,在開口前存在感稀薄到連依奏都沒能及時察覺到的首席占星師珍妮·貝利爾輕笑一聲,用她那深邃的眼眸瞥向墨檀:“然而他其實已經虧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