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真淡淡地笑了笑:“你記得很清楚。”
“所以說……”
崔梵歎了口氣,無奈道:“你果然如我預料的那樣,一點都不聽勸的忤逆‘生老病死’這個概念,將某個必死無疑的孩子救活了,對吧?”
白真有些好奇地反問道:“你沒算一下嗎?”
“沒有,因為憑我對你的了解,隻要不會讓你直接死掉或殃及到你女兒,那個能讓你特意給我打電話的孩子你恐怕是救定了。”
崔梵乾笑了兩聲,沒好氣地說道:“所以同被【業】、【報】纏身的我,為了不給您添麻煩,也為了不給自己添麻煩,完全沒有就這件事算過哪怕一卦,以免讓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失去控製。”
白真吃掉了最後一截巧克力棒,平靜地說道:“原來如此,難怪你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什麼?”
崔梵先是一愣,隨即才猛地反應過來,震驚道:“等等!所以其實我猜錯了?你並沒有救那個身患絕症的孩子?”
“不,你猜對了,我原本是想無視你的建議用【根除之刃】直接斬掉那女孩體內的‘病’來著,畢竟我仔細想了想,根據我現在所沾染上的‘業報’來看,哪怕再背負上一個陌上女孩的‘死報’也問題不大,最多是死後在黃泉界多受些罪罷了,但是……”
白真一邊摩挲著不知何時出現在她指間,流轉著朦朧光芒的手術刀,一邊輕聲道:“就在我準備動手的時候,發現那孩子跟宸宸之前竟然有一份‘因果’。”
“跟小宸宸之間有因果!?”
柳璃當時就驚了,輕呼道:“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啊!?”
“是啊,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呢。”
白真垂下眸子,聽似淡漠的嗓音中多了一抹柔軟與複雜:“但那就是事實,那女孩和宸宸之間確有一番因果,而咱們這些人的孩子,身上本來就繼承了大量的‘報’,也正因為如此,我們最終才決定讓他們當一輩子普通人,所以……”
“你不用說這麼多。”
解說席那邊的季梧桐把腿搭在桌子上,枕著胳膊頭也不回地說道:“既然那個女孩跟你女兒有因果,你一刀下去能不能救到人不說,自家閨女肯定是一命嗚呼了,在這種情況下,是個人都知道該怎麼做。”
崔梵猛地轉頭看向季梧桐:“你早知道?!”
“不知道啊,我隻是單純地覺得大家沒必要跟個不懂事的小毛孩一般見識。”
季梧桐懶洋洋地回了一句,隨即便百無聊賴地吹起了口哨。
而白真則重新抬起頭來,對麵色複雜的崔梵說道:“剛剛跟書箱交手的那個匿名,就是那個我沒能救到的孩子,雖然沒有直接見過麵,但我看過她的照片,不會認錯的。”
“原來……如此。”
崔梵仿佛被抽乾了力氣般垮下肩膀,隨即便坐在了白真對麵的沙發上,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問道:“所以那孩子她……”
“快則十天半月,慢則一年半載。”
白真攥緊自己掌心的手術刀,輕聲道:“除非有奇跡發生,否則已經……幾乎沒可能救回來了,其實如果一直用他們家勉強能負擔得起的三類藥,那孩子去年恐怕就已經走了,是我認識的那位王副院長喜歡這孩子,偷偷加錢把藥換成了更貴的第二類,才讓那孩子堅持到現在。”
雖然已經見過了太多生死離彆,但柳璃還是抿著嘴坐在白真身邊,小聲問道:“那特效藥……”
“沒有特效藥,這種病如果是成年人得了,或許還能指望一下體內的免疫係統,未成年人的話,從患病那天開始,就已經處於倒計時狀態了。”
白真搖了搖頭,沉聲道:“不僅如此,這種病的患者幾乎無時無刻都會承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雖然看似與普通人相同,但僅僅隻是觸碰肌膚就會讓他們痛不欲生,而這方麵雖然可以用特質材料的衣服和被褥降低痛苦,但吃飯、喝水、眨眼這種對我們普通人來說的日常,對他們來說都是一種巨大的折磨……甚至可以說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話音落罷,崔梵和柳璃全都陷入了沉默,就連剛剛走進來的萬騰、穀衍月和葉夕等人都安靜地站在門口,隻有季梧桐回頭對葉夕打了個招呼:“呀,老婆你來啦。”
“很多人在得了這個病後因為被疼痛折磨到難以生活而主動要求安樂死,或者乾脆被活活疼死。”
白真停頓了幾秒鐘,便繼續說道:“而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那孩子明明父母都很健康,卻天生患有這個疾病,以至於在她的概念裡,根本就不知道‘健康’的滋味,反而對這份痛苦顯得異常從容。”
下意識挽住葉夕的穀衍月咽了下口水,乾聲道:“所以那孩子從小就……”
“基本沒離開過醫院。”
白真微微頷首,輕聲道:“她絕對不會是一個正常的孩子,或者說,她如果能成為一個正常的孩子才奇怪。”
“我知道了。”
崔梵長出了口氣,靠在沙發上低聲嘟囔了一句不知道是在對誰說的‘抱歉’。
“說真的,我這會兒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
白真屈指輕彈,讓自己的【根除之刃】消散在空氣中,輕聲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這款【無罪之界】應該能在登錄遊戲時屏蔽她的痛苦。”
“誒!那不是好……”
“換句話說,她現在已經知道什麼是‘痛苦’了。”
“……!”
“我不理解,為什麼就算這樣,她依然能露出那般純粹的微笑。”
“……”
“比起心疼,我現在能感受到的,更多的……是恐懼。”
第兩千零六十四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