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仚看著身邊堆積如山的佛寶,麵容呆滯,腦子裡一片空白。
就真的這麼乾淨利落的,走了?
他辛苦無數年練就的佛國。
劫掠無數天界積攢的神魔。
還有這些一件件氣息恐怖,讓盧仚下意識不敢碰觸的佛寶,全都這麼送了出去,就這麼走了?
“您可真是走得乾脆,解脫得清淨。”盧仚沉吟許久,突然笑了起來“可是,我盧仚隻是一個俗人,力量,是越強越好,壽命,是越唱越好,護法的手段和寶物,那是多多益善則個!”
“您活了無數年,活膩味了,所以追求解脫。”
“小僧隻是一介俗人,這區區一千年的小目標都還沒活到,和你這種活了不知道多少個大劫會的‘大覺悟者’,有什麼好說的呢?”
搖搖頭,盧仚站起身來,舉起那佛輪,輕輕的往自己心口一按。
一道道恢弘龐大、熾烈如火的佛力洶湧而來,這佛輪猶如活物鑽進了盧仚身體,無數枚強大恐怖的佛印伴隨著低沉的梵唱聲和盧仚的肉身、神魂、身軀的每一個細胞、腦海中的每一個念頭急速的接駁在一起。
老僧紅塵脫下的所有‘負擔’,所有的‘牽掛’,所有的‘因果’,所有的‘罪愆’,盧仚毫不猶豫、毫無所懼的將其全盤繼承!
力量充斥全身。
一重重明光在身後宛如蓮花一般冉冉綻放。
一座座淨土佛國中,無數修為最低都在三階真佛之上的神魔齊齊歡呼,朝著盧仚欣喜膜拜,不落口的大聲高呼‘神通似海、法力無邊、至高至貴、光耀周天不朽不壞成空永駐大威大德法海大尊’!
盧仚激靈靈打了個寒戰,被這些神魔高呼的尊號弄得毛骨悚然,渾身都起了無數雞皮疙瘩。
天知道這些神魔是如何在這麼短時間內,折騰出這麼個又臭又長還沒有什麼文采的尊號來。
而且在這麼短時間內,一萬兩千九百六十座淨土佛國中,無數神魔都知曉了這個尊號,還都一本正經的、屁顛屁顛的齊聲唱誦!
盧仚不由得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難不成,老僧紅塵當年,就喜歡這個調調?
念頭閃爍間,身邊無數的佛寶‘嘩啦啦’好似受驚的蝗蟲群一樣飛起,化為一道道流光不斷飛入盧仚身後一重重明光。這些佛寶好似一把把巨大的、沉重的枷鎖,伴隨著沉悶的轟鳴聲,落入了一座座佛國,鎮壓在了一處處佛國的關礙要害所在。
‘鏘鏘’聲不絕於耳,這些佛寶落地生根,將這些淨土佛國一一鎮壓、封禁。
一縷念頭湧來,盧仚不由得悚然。
老僧紅塵留下的這佛輪,或者說,就稱之為‘紅塵天’,其中的無數神魔,儘是他無數年來洗劫眾多天界,強行渡化的億萬生靈所化。
這些神魔強橫無匹,近乎不死不滅。其中一些最強大的神魔個體,甚至連老僧紅塵都要耗費極大的心力,才能將她們鎮壓妥當,才能自如的驅使她們。
如今老僧紅塵‘解脫而去’,說白了就是丟下一切因果,一切負擔,自己找自己的樂子去了……他的境界過於高妙高遠,盧仚還一時半會無法理解,他所謂的‘大解脫境界’究竟有何等妙韻。
但是這些‘紅塵天’中的神魔,那些普通的,修為隻在佛陀境的神魔,以盧仚如今的修為,儘可以驅使得。可是那些修為超出了佛陀境,甚至達到了佛主境,乃至超過了佛主境,達到了‘上界’實力標準的可怖存在……
失去了老僧紅塵的鎮壓,沒有了他日夜不停的‘渡化’,或者說沒有他日夜不停的‘洗腦’,這些強橫至極的神魔領袖,多則萬年,短則十年,就有可能掙脫枷鎖,強行衝出‘紅塵天’。
可想而知,作為繼承了老僧紅塵‘一切因果’的‘繼承人’……這些神魔領袖一旦脫了令圄,明悟了前生今世的因果,她們不把盧仚捏成渣渣才有鬼!
甚至,不僅僅是盧仚,就連一切和盧仚有牽連,一切和盧仚可能有牽連的人……甚至是兩儀天這一方天界,都會成為這些神魔報複的目標。以他們的能力,那勢必是一場不堪描述的重劫!
所以,老僧紅塵留下了後手,用自己所有的佛寶,結合‘紅塵天’這耗費無數材料、無數苦功煉製的至高佛國,布下了一座奧妙絕倫的‘紅塵離垢唯識涅槃’佛陣。
所有過於強大,盧仚無法操控的神魔,全都被迫陷入沉睡。她們成為了這座‘紅塵’大陣的陣眼,她們無窮無儘的力量,她們無法計數的念頭,她們對紅塵老僧無法解脫的怨念,一切一切有形無形的東西,都將被大陣抽取、煉化,成為輔助盧仚修煉、進步的資糧。
“所以,多了一票還算強力的打手。”盧仚低聲的都囔著“但是,也不算是無敵,真正在下界無敵的那些存在,都被迫進入了‘永眠’……除非我某一天得到了堪比紅塵的力量,否則,她們就會一直在紅塵天中沉睡。”
“唯有一件寶貝!”
盧仚看了看手中那一縷輕柔無比、光霞澄淨的雲煙輕羅。
這寶貝,就是老僧紅塵之前身上的那件粗布僧衣,其本體,是老僧紅塵當年得來的一件頂級‘天器’。變幻幽微,妙用無窮,其好處言語根本描述不儘,曾經名曰‘顛倒袈裟’,曾經名曰‘帝尊法印’,如今老僧紅塵稱之為‘紅塵口袋’!
“紅塵口袋?這名……嗬,也是,你化為一件粗布僧衣,裝的也不過是百多斤骨肉,的確隻是一個口袋而已。”盧仚搖搖頭,大體猜出了老僧紅塵的幾分蘊意。
“不過,名字不好聽。你以後,可就叫做,叫做……”
盧仚腦海中,比平日裡繁複了千百倍的念頭不斷湧出。
無數念頭滋生,隨後宛如肥皂泡一樣,在一縷明光照耀下悉數破滅……他突然想起了前生,想起了今世,想起了自己還在大胤鎬京城,帶著百虎堂的一群虎爺們,一塊一塊的賣油炸臭豆腐,一碗一碗的賣紅油抄手,一枚一枚的積攢銅錢的小日子。
哪怕如今有了移山倒海的力量。
哪怕如今有了一呼萬應的權柄。
哪怕如今……
歸根到底,“我求的究竟是什麼?”
盧仚笑了,他手一指,這一縷雲光輕羅就化為一枚拇指大小的明光,然後凝成了一座小小的蓮花台。他笑著,蓮花台騰空而起,悄然落在了他的頭頂,在他頭頂化為一座若有若無的九重千瓣蓮花台光影。
隨著盧仚的動作,這蓮花台光影若隱若現,蕩起一點點清澈的佛光,好似在他腦後隨時有無數片蓮花在漂浮、舞動。
“長生!”盧仚輕聲道“以後,你就是長生蓮台,是我盧仚追求長生的最強護道至寶。”
‘最強護道至寶’六個字一出,盧仚手中旃檀功德杖劇烈一震,渡厄僧衣和解脫袈裟同時蕩起了紊亂的佛光……三件寶光功德佛賜下的佛寶,同時生出了不忿之意。
長生蓮台放出一片若有若無的佛光,朝著三件佛寶輕輕一刷。
很好!
時間驟然清淨,三件佛寶同時變得無比乖巧!
階位差距太大,原主人修為更差得天差地遠。
三件佛寶迅速認清了現實,變得無比順服,甚至盧仚感覺到,他對這三件佛寶的駕馭和運用,比起往日更加靈動了百倍,甚至不需要多少的法力輸入,都能驅使三件佛寶發揮出百倍的威能!
“嗬,你們還是欺負我隻是一個小和尚啊!”盧仚笑著搖頭。
三件佛寶的不忿被輕易彈壓。
但是在盧仚腦海中,太初混同珠幽光森森,太瞐帝斧寒光四射,兩件來曆莫測的至寶微微震蕩,好似兩條藏在黑夜中,瞅準了獵物肥美的大臀肉,隻待時機就要衝上去狠狠啃一口的惡狗,不懷好意的覬覦著長生蓮台!
盧仚有點惆悵了。
他隻能將一縷念頭輸了過去,安撫太初混同珠和太瞐帝斧……若是有機會,等他盧仚有了足夠的修為,一定讓三位大爺分一個勝負高低,看看究竟哪位才是他盧仚真正的‘最強護道至寶’!
腦海中的異動稍稍平息。
盧仚終於鬆了一口氣,朝著遠處望了過去。
依舊是蕩魔司,依舊是大殿前的這一片廣場,盧仚的修為沒有任何的進步,無論是肉身力量還是法力修為,甚至是他掌握的神通秘術的數量,都沒有絲毫的增加。
但是……眼光視角不同了,所在的高度不一樣了,同樣的修為,同樣的肉身,同樣的一雙眼眸所能見到的東西,自然就是天差地遠。
這一眼看過去,原本蒙在蕩魔司上方的濃厚煙氣,那宛如混沌一樣,讓盧仚看不透、摸不清,連究竟是何等存在模式都弄不清的煙氣,已經變得無比稀薄。
雙眸中清澈的光芒閃爍,耗費了一刻鐘功夫,盧仚已經摸清了這一層煙氣大致的底細。
“怨氣,死氣,無窮無儘的災殃之氣。”盧仚心頭一跳,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望了問佛祖一聲,這樓蘭古城究竟出了什麼事情,怎麼變成了這等模樣?”
“耶?他老人家也真放心,真不怕我這麼一個小小的下界小和尚,在這裡碰到什麼厲害歹毒的玩意,就這麼隕落了?”
“我隕落了不要緊,您老人家剛剛傳下的解脫法……還有您托付給我的紅塵天,還有這麼多寶貝,這麼多神魔,他們不都隨著我一起遭劫了麼?”
“您老人家,可真是足夠心大的!”
盧仚嘰裡咕嚕的都囔著,手一指處,一尊形如白象,通體玉色,口生六牙,腳踏白蓮的神魔就從‘紅塵天’中冉冉行出,乖巧的匍匐在了盧仚麵前。
盧仚拍了拍這頭大家夥,坐在了她背上,一聲輕喝,這白象神魔就張開嘴噴出一團白蓮,放出無數條白光分開了蕩魔司衙門上空的雲煙,馱著盧仚大步行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