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嬉事!
兩儀天。
南疆,鎮魔嶺。
曾經的鎮魔城,早已在那些妖蠻邪魔衝出鎮魔嶺一戰中,被徹底摧毀,鎮守此處的大能修士們,也被懷恨多年的他們撕吧得乾乾淨淨。
盧仚曾經鎮守過的鎮魔城,也在那一戰中被打得灰飛煙滅,原地就剩下了一個直徑上萬裡的大坑——以兩儀天天地的堅固程度,如此大、如此深的大窟窿,隻可能是有人故意向城池宣泄性的亂轟亂砸,才可能製造出如此巨大的傷害。
盧仚腳踏一縷輕雲,站在窟窿上方,手指上掛著一串慘白色的白骨材質的佛珠,低聲念誦著超度經文。這一串佛珠恰恰三十六顆,正是魚癲虎等三十六位曾經的神武將軍,如今的三十六尊白骨神魔所化。
看似三十六顆普通的白骨佛珠,實則一旦出手,就是三十六尊佛主級大能。
放在偌大的兩儀天,單論殺傷力,這也絕對是最頂級的一件佛寶,極少再有什麼佛門重器,能比這串佛珠擁有更強的威能。
南方極遠處,有沉悶的響聲傳來。
大非天已經逮住了狩靜大仙,此刻正以佛門神通,不緊不慢的熬煉之。狩靜大仙在莽荒山嶺之間,布置了一座秘密的洞府,也被大非天找了出來,漫天佛炎燒得半邊天都變了顏色,正一絲絲的熬出那一處小小洞天福地的精華,一點點扼殺其洞府的生機。
法鬼正帶著一群生死天的亡靈大能,在遠處梭巡,不懷好意的張望著。
一旦大非天破開了洞府,法鬼覺不介意以多欺少,搶奪大非天戰利品。
其他的也就罷了,狩靜大仙的精血和修為,是法鬼早就看中的好東西。
一元虛靜四位大能,已經被大非天吞掉了三個,法鬼的氣機已經到了無法遏製的程度。一旦將狩靜大仙也吞噬乾淨,法鬼的修為定然還能再上一大截,定能穩穩的壓過多年的老對手法劍一頭。
放在生死天,哪裡有這麼好的機會讓他肆意儘情的吞噬同階的對手?
狩靜大仙的聲音突然幽幽響起“大非天,畢竟是同道一場,何至於此?”
大非天冷笑了一聲“狩靜,爾等包藏禍心,將兩儀天禍害成如此模樣,爾等早就該死……彆的且不說了,若非爾等,哪裡會招來如此多的是非?”
大非天心裡恨啊!
如果不是瑤華聖母和一元虛靜這幾位折騰,兩儀天的諸多大能,就不會去樓蘭古城探索。
不去樓蘭古城,盧仚就不會得到佛祖的恩澤。
盧仚不得到佛祖的好處,以他大非天的身份,以他大非天的福緣,那份恩澤,不定就是他的!
當然,身外之物也就罷了……如果不是大家一起趕去樓蘭古城探索,說不定,就不會招來令狐璚……不招來令狐璚,他大非天,怎可能失去自由之身?
雖然已經弄明白了,令狐璚來自上界。
成為令狐璚的奴仆,可以不用再苦苦修持,就能直接飛升上界,達成無數修士最終極的夢想……但是,這等成功,是用自己的自由換來!
大非天心裡不爽利,所以,狩靜大仙必須死!
盧仚一篇超度經文念誦完,轉身看向了大非天攻伐之地。頭頂毗盧帽微微一蕩,神魂中,一點異樣的感知襲來。這毗盧帽,不僅僅放大了盧仚的神魂之力,更是讓他對於天機、因果的把握和掌控,有了極大的增幅。
在那裡,有機緣。
而且,是超乎想象的機緣。
更重要的是,這機緣和盧仚本身,就有一點牽扯。
盧仚好奇的朝著那邊張望了過去。
佛炎燒得虛空亂閃,狩靜大仙的洞府中,布置的禁製頗為高妙,單純以法眼觀之,隻能看到一片明光閃爍,無法看透裡麵究竟藏了什麼。盧仚猶豫一會,看了看亮出法相,浮在半空放肆施為的大非天,一步就朝著那邊邁了出去。
曾經莽荒山嶺的諸般天險,無論是扭曲的空間,錯亂的時間,迷離的元磁,混亂的重力,又或者毒蟲猛獸、毒雲瘴氣,以及各種詭邪陰魂等等,全都對盧仚沒有了任何乾擾。
一步邁出,如履平地,一切天險被輕輕鬆鬆拋在身後,盧仚徑直到了狩靜大仙的洞府前。
大非天捏著佛印的雙手突然停下了動作,他冷冷的看著盧仚,冷聲道“你來作甚?”
盧仚看了大非天一眼,直截了當的說道“小僧感覺,此處有寶,與小僧有緣,於是小僧就來了。”
大非天氣得眼珠一跳“就算有寶,那也是老衲的緣法,和你有何乾係?”
盧仚看著大非天,很直接的說道“小僧感覺,此寶若是祖師你取了,定有大禍臨頭。唯有小僧,才是它的正主。”
一旁的法鬼已經‘嘎嘎’怪笑起來“大非天,大非天,這小和尚,是你的門人……嘿嘿,嘿嘿,他從你這做祖師的手上搶好處,放在我們生死天,這就叫做欺師滅祖,是一定要好生懲罰,仔細炮製的!”
滴滴咕咕的說了一通,法鬼突然大驚小怪的嚷嚷道“哎呀,你這一臉穀道被塞了鋼刀的模樣,難不成是因為,你拿這小子沒轍?”
“哎,哎,這就狼狽了嘿。”
“堂堂一脈祖師,無法懲治欺師滅祖的門人弟子,嘖嘖,這祖師做著還有什麼意思?還有什麼滋味?還不如,找塊豆腐,一豆腐拍死自己拉倒!”
風涼話說得最是有勁,法鬼‘叭叭叭叭’的數落著,大非天的臉色是越來越難看,逐漸變得漆黑如墨,通體隱隱有紫黑色的雷火湧動,掌心更是有雷霆凝成了霸道非常的雷印,隨時可能朝著盧仚,又或者朝著法鬼當頭劈下。
盧仚頭頂毗盧帽放出森森佛光,強橫到可怖的神念波動好似高峽大壩中積蓄的洪水,洶湧澎湃,散發出讓人窒息的氣息。
大非天遏製住了心頭的怒火,強行壓下了出手的衝動。
毗盧帽,毗盧帽!
佛祖紅塵留下的,堪稱兩儀天佛門‘傳國玉璽’的佛門重寶……其他的妙用也就不用多說,就這個莫名的,將佛主級的神魂之力增幅萬倍的恐怖效果,就讓大非天感到絕望!
老天……
他才是佛祖認可的,兩儀天佛門唯一的真傳弟子啊!
“法海!”最終,大非天隻能極其無力的嚷出了盧仚的法號。
盧仚向大非天點了點頭,澹然道“弟子在此……如果祖師沒有其他的吩咐,弟子就……不客氣了。”
盧仚心頭無悲也無喜。
他已經知曉,大非天從樓蘭古城火速趕回兩儀天,就是衝著胤垣、白黿兩口子出手,想要用他們的性命,作為威脅自己的工具。
既然如此,你不仁,我不義,大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也就不用再假惺惺的裝好人了。
毗盧帽幽光閃爍,在這一方空間維度,堪稱無可匹敵的神魂巨力洶湧而出,伴隨著沉悶的碎裂聲,狩靜大仙以極大神通布下的護山禁製被純粹的神魂之力強行破開,前方一片明媚的山水上方,一層層靜謐無聲的禁製被生生撕裂,出現了一個碩大的門戶。
澎湃濃鬱、精純清淨的天地靈機化為滾滾靈霧洶湧而出,狩靜大仙驚恐欲絕的嘶吼聲從洞府深處傳來“諸位道友,一定要趕儘殺絕麼?吾,吾……吾願意離開兩儀天,從今以後,再不歸來,饒過貧道一命,結一個善緣罷?”
大非天隻是冷笑不語。
法鬼在一旁饞涎欲滴。
盧仚輕聲道“結一個善緣?你也不看看,兩儀天被你們禍害成了何等模樣。這些年,隕落了多少修士,有多少平民被打得灰飛煙滅?”
“如果兩儀天是一條狗,都已經被你們逼得跳牆,不惜損耗天地本源,催生佛主、聖賢級的大能來拚命了……你們做出了這等事情,還有臉說什麼‘善緣’?”
番天印從盧仚頭頂飛出。
拳頭大小的暗金色印璽,沉甸甸,明晃晃,被那萬倍增幅的神魂之力駕馭,卷動萬裡風雲,帶著天崩巨響,朝著那一線門戶狠狠砸了進去。
狩靜大仙一聲長嘯。
天地一片清淨,唯有他的那一聲蟬鳴聲在天地之間綿綿回蕩。
恒古一氣清淨蟬!
這是狩靜大仙的本體,一頭徹頭徹尾的混沌異種,從天外而來,寄生兩儀天,並非兩儀天的土著生靈……他最擅長隱匿蹤跡、藏匿聲息,當他這一聲本體蟬鳴響起,虛空之間,唯有蟬鳴聲飄飄蕩蕩,再也找不到他的任何氣息、任何氣機。
番天印沉沉落下。
一聲巨響,狩靜大仙這座並不太大,方圓不過數百裡的小小洞府頓時灰飛煙滅。番天印閃爍著佛炎向下碾壓,方圓數百裡的山林崩碎、凹陷,硬生生化為一個四四方方,方圓數百裡、深達三千裡的大坑。
煙土衝天,萬籟俱靜,唯有蟬鳴聲還在斷斷續續的響著……這蟬鳴聲想要壓製天地間的一切聲息,但是番天印發出的巨響,卻一次一次的不斷破碎這尖銳的蟬鳴。
狩靜大仙原本‘完美’的藏匿之道硬是被番天印打斷,盧仚的神魂之力掃蕩四方,驟然捕捉到了虛空中一點一晃而逝的殘影。
神魂之內向那一點殘影狠狠碾壓了過去。
一聲悶響,琉璃碎裂聲不斷響起,一處折疊的空間皺紋粉碎,狩靜大仙大口大口吐著血,捧著形如玉缽的瓊華娘娘玉脈母胎,從那粉碎的空間褶皺中竄了出來。
狩靜大仙瞪大眼睛,嘶聲咆孝“法海,做人留一線……你,不要將事情做絕了!”
盧仚目光森冷的盯著狩靜大仙。
他的雙眼儘成澹黑色,澹澹的幽光閃爍,沒有半點兒活人應有的氣息。
‘做人留一線’?
盧仚譏誚冷笑。
這一路行來,盧仚看到了數以萬計的大小天界崩碎、湮滅,無數生靈因為令狐無憂的一句話而灰飛煙滅,而他盧仚就是親自操刀人!
這麼多生靈都死得,你區區一個狩靜大仙,區區一頭混沌生靈,就死不得麼?
豈有此理!
哪裡有這樣的道理?
盧仚冷哼一聲,三十六顆白骨舍利佛珠閃爍著幽光脫手飛出,伴隨著瘋狂的大笑聲,三十六尊平均修為在十天境以上的白骨神魔化為百丈大小,團團將這一方虛空圍住。
一旁的大非天、法鬼同時色變。
他們紛紛停下了向前的腳步,頗為忌憚的看向了這三十六尊白骨神魔。
十天境的修為,大非天和法鬼都沒放在心上。
但是三十六尊十天境以上的白骨神魔聯手,這就很有點份量了。
尤其是,他們隻是一串兒佛珠,是盧仚隨手掛在手上的佛珠而已,盧仚腦後那一線細細的明光,才是紅塵天,才是盧仚如今手上最重要的佛寶!
紅塵天,是佛國。
佛國當中,當然有壓箱底的神魔……大非天和法鬼摸不清盧仚紅塵天中有多雄厚的實力,但是從這三十六尊白骨神魔,就可推測一二。
所以,他們明智的停下了腳步,將狩靜大仙留給了盧仚。
盧仚的目光,從狩靜大仙手上挪開,直勾勾的落在了他手中半透明態的玉脈母胎上——小小的玉脈母胎中,裝滿了兩儀天無數隕落生靈精血生命所化的神奇造化母液,在那泛著紅光的母液中,一團拇指大小,晶瑩剔透,色澤呈空幻朦朧狀態的胚胎,正在緩慢發育。
“他是哪位?”盧仚沉聲道“看著,眼熟!”
狩靜大仙的身體微微戰栗著。
不是恐懼,而是擔憂!
他不因為自己落入盧仚的合圍而恐懼,而是在為他手中玉脈母胎中的那一團胚胎的命運而擔憂。他低聲嘶吼道“法海,你不要太過分……貧道,可以與你玉石俱焚!”
“你,你,你今日高抬貴手,放過她一馬……貧道,可以為奴為仆,任憑驅遣!”
狩靜大仙向四周看了看,感受著三十六尊白骨神魔身上恐怖的氣機,再看看盧仚身後逐漸放出越來越強烈光芒的那一線明光,他咬咬牙,放棄了憑借天賦神通遁逃的打算,‘咕冬’一聲朝著盧仚跪了下去。
他放棄了遁逃。
他是恒古一氣清淨蟬,他的藏匿、遁逃的本領冠絕天下。
偏偏他的天賦神通,被盧仚頭頂上的毗盧帽生生克製,克製得死死的——若非如此,他為何要籌謀這麼多年,硬是讓苦蓮這小尼姑,謀取了兩儀天佛門至高的權柄,奪下了毗盧帽的掌控權呢?
誰知道,苦蓮居然被令狐璚收服。
誰想到,狩靜大仙在這一方空間維度唯一的克星,居然落入了盧仚手中!
但是更沒有人能想到,狩靜大仙居然就這麼,朝著盧仚一頭跪了下去……他居然跪了?以他在兩儀天的資曆、地位、修為、名聲……他居然向盧仚這麼一個修煉不足千年的佛門後輩下跪了?
盧仚沉默不語。
大非天雙眼驟然噴出森森寒芒,死死鎖定了狩靜大仙抱在手中的玉脈母胎——能夠讓狩靜大仙如此犧牲的,究竟是何等重寶?
但是怎麼看,那玉脈母胎也隻不過是瓊華娘娘留下的,蘊藏了她一絲先天造化之力的母胎而已。
說得更直白一些,這就是一個天造地設的‘子宮’,或許有一些妙用,但是對於大非天這等存在,並沒有多大價值。
而且奪取了這玩意兒,自然會和瓊華娘娘產生因果糾纏,其中得失,認真思慮,卻是弊大於利!
所以這玩意在瓊華山下靜靜潛藏了無數年,其中也數易其主,但是並沒有哪個兩儀天的大能修士將其剖解出來,更沒有人想著犧牲兩儀天如此多的生靈,積攢這麼一團造化母液,用來溫養其中的那一團小小的胚胎!
既然價值不在這玉脈母胎上,自然就是其中的胚胎值得狩靜大仙這般做嘍?
問題就來了——這小小的,不起眼的,氣息並不驚人的‘柔弱’胚胎,究竟是誰?究竟有什麼人,值得狩靜大仙不顧體麵,向盧仚這麼一個後輩小子下跪求饒?
一旁的法鬼則是貪婪無比、饞涎欲滴的看著玉脈母胎中的胚胎。
“如此濃厚純正的生機啊!”
“如此強大的造化之力嗬!”
“若是,若是老夫能吞了她,說不定就能轉死為生,生死輪轉,逆轉陰陽造化,晉升不可思議的境界……甚至……直接……”
法鬼看了天空一眼。
他是死物,他是僵屍之軀,他對於天地間的諸般生靈、造化之類的氣機,感應最為敏銳。他遠比盧仚、大非天更懂得這一團胚胎中蘊藏了何等造化……這等造化對於身為‘活物’的盧仚、大非天,沒太大的價值,但是對於他這等死物、邪物而言,真的是價值無法估量!
甚至,他可以借助其直接飛升無上太初天。
根本不需要在令狐璚麵前奴顏婢膝裝小人。
身體微微哆嗦著,法鬼強忍著出手的衝動。
大非天,並不好對付。
盧仚似乎更加的棘手。
法鬼還記得之前被大非天一通佛門神通,打得生死不知的慘烈場景。想要虎口奪食嘛……自身的修為不夠的時候,就要看機會,看運氣了。
狩靜大仙可憐兮兮的看著盧仚“法海,這是貧道的……道侶!”
狩靜大仙眼眶裡隱隱有水光搖曳,他輕聲的說出了一番勾人淚下的深情故事,其大綱大抵就是,他曾經有個生死相依的道侶,是一支母蟬兒,他們在混沌中遭了重劫,母蟬兒殿後,而狩靜大仙則是狼狽逃竄,好容易逃到了兩儀天,托庇於兩儀天。
前些年,狩靜大仙在樓蘭古城探索遺跡的時候,居然走了狗屎運,找到了他那支母蟬兒的一絲殘魂、一點真靈,更重要的是,居然還找到了母蟬兒留下的一點本命精血!
殘魂、真靈、本命精血齊全……對於狩靜大仙這等大能來說,可以做的事情就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