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嬉事!
被異力燃燒罪愆,神魂被暗製,完全迷亂了心智的贔星相,闖入了天庭,大殺八方。
監天殿內,大方老君手中一片嶄新的龜甲,正升騰出絲絲微妙的氣機。大方老君雙眸中幽光閃爍,他的腦海中,一件形如日冕的帝兵緩緩旋轉,一條陰影在日冕麵上無數細密的刻度上緩緩滑過,大方老君借助帝兵之助,神魂悄然升騰。
大道在震蕩。
法則在騷動。
無上太初天的大道法則,這些日子就好像抽瘋一樣,時不時的哆嗦一下。短短時日,已經有好些天庭的大能在參悟大道的時候,被大道之力甩飛、震傷。
大方老君小心翼翼的,以帝兵之力包裹自家神魂,好似一條在深海中浸泡了萬億年的積年老水鬼,一點點,一絲絲,悄無聲息的從時間長河的渾濁洪流中冒了出來。他小心翼翼,又艱難無比的掙紮著,極力從長河河麵探出了半截身軀。
盧仚的神魂能夠高懸河麵,朝著四麵八方儘情的眺望。
甚至,因為一時間窺伺到的‘數據’和‘信息’過於廣博,盧仚的神魂都差一點被洶湧而來的信息洪流撞得支離破碎。
而大方老君……顯然他的‘道’和‘法’都有一點點小問題,他隻能從時間長河上探出半截身軀,而起他向四周極力眺望,他隻能勉強逆流而上,追朔過往歲月發生的事情。他的‘目光’,同樣落在了贔星相身上,但是和盧仚一眼看到了贔星相過往三個月的所有經曆相比,大方老君傾儘全力,也隻能勉強看到過去一個月,在贔星相身上發生的事情。
而且,盧仚連贔星相在過去三個月中,某一日的某一個時辰某一刻,他吃了什麼喝了什麼,寵愛自家小娘子的時候用的什麼姿勢,某個姿勢的時候小腿上的某根汗毛是什麼模樣,他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一絲不苟。
而大方老君的‘視線’,則是被一重重星光凝成的迷霧遮擋,就好像打了馬賽克一樣,他隻能勉強看清贔星相在過去一個月中,某個時刻大致做了什麼,而事情的細節,甚至是他麵前站著的親衛是哪個,身下匍匐的婦人是何等模樣,都看得模模湖湖、朦朦朧朧。
大方老君皺了皺眉頭,滴咕了一聲“贔星相這廝,作孽啊……堂堂天庭北門鎮守,不修心養性,和自家兒女縱享天倫,整日裡打打殺殺,屠戮無數,這是……作孽啊!”
“佛門賊禿固然討厭,但是他們有些話,還是有道理的。”
“做人啊,還是要多做善事,多積德行善,否則總有一日,罪孽反噬,是脫不了身的。”
大方老君冷哼一聲,目光掠過了‘此時此刻’的這一段河麵,順著浩浩湯湯的時光長河,朝著河水流動的方向眺望了過去。
萬般幻象浮現,無數種可能化為無數人影閃爍,遠比‘此時此刻’‘正在發生’的‘現世之事’要磅礴萬億倍的信息洪流洶湧而來。好些畫麵隻是可能,隻是虛幻的‘某一個可能’,並非那條‘注定’的、‘一定會發生的結果’。
大方老君傾儘全力,在那無數重重疊疊撲麵而來的幻象中抽絲剝繭,極力的破開一重重迷霧,猛不丁的,他麵前一條二維的黑影浮現,漫天血光洶湧而來,那等宛如實質的煞氣、凶氣、死氣、邪氣化為無數柄淩遲小刀,狠狠的順著大方老君投注在‘未來’河段的‘目光’,朝著他的神魂無聲無息的切削而過。
‘噗’的一口老血噴出,大方老君手上龜甲驟然粉碎,龜甲爆開,將他保養得雪白粉嫩好似二八少女的手掌都切得傷痕累累,大片紫氣升騰、隱隱帶著一絲金色的血液噴濺,化為一顆顆‘叮當’作響的寶珠,在監天殿纖塵不染宛如鏡麵的地麵上亂滾亂跳。
監天殿內,無數大小官吏齊齊色變。
兩個正趴在大門口,從門縫裡朝外張望外界動靜的監天殿副殿嚇得一哆嗦,‘咕冬’一聲跪倒在地,駭然看著大方老君滿地亂滾的血珠。
他們是大方老君的親族,按照血脈輩分算,一個是大方老君的親侄兒,一個是大方老君的遠房侄孫。他們都是跟著大方老君,從當年那一戰的滔天血戰中,好容易掙紮活下來的幸運兒。
天庭建立,他們兩個也是有著從龍之功的老臣子了。
他們還記得,天庭草創,太初大帝封賞功臣,自家老君直接要了‘監天殿’的正職。他們更記得,他們入駐監天殿的第一天,大方老君就笑嗬嗬的說了一句近乎‘箴言’的話
“這是個清淨的好地方啊,修心養性,苟全性命,最是合適不過……這地方,不能見血,若是見了血,就有傾覆之災,我們就要想辦法保命嘍!”
大方老君,精通卜算之道,更是天庭最知名的‘老烏龜’,最擅長諸般保命全身的法門。
監天殿這等清水衙門,一如大方老君所言,清淨,清淨得和古墓一樣,不染因果,不沾是非,是以天庭無數年來,發生過若乾次巨大的動蕩,太初大帝狠心辣手,乾掉了好些擁有‘從龍之功’的老臣,而大方老君和監天殿,就從未被波及過!
是以,大方老君的這句‘箴言’,已然成了監天殿的某種‘迷信’。
監天殿,是絕對不能見血的,見血則不吉!
而近日……監天殿見血了,而且血,還是從自家老君手上流淌出來的……兩個副殿嚇得魂飛天外,一個個麵皮慘白的看著大方老君,根本連話都說不出口了。
大方老君麵色微變,緩緩起身,雙手結印,向外一揮。
整個監天殿的防禦大陣全力開啟,一重重星光密密疊疊交錯而起,監天殿外,一麵麵星光凝成的大旗盈空,灑下了無數條星光巨柱巍然矗立在天地之間,將方圓數萬裡的宮殿樓閣悉數籠罩在內。
兩個副殿的臉色這才恢複了些許正常。
監天殿作為天庭監控大道,嚴防死守有人突破天規戒律的監控樞紐,這裡的防禦大陣,其威能僅比籠罩了整個天庭的四方四相星陣略弱一籌。就算是贔星相統轄大軍來攻,一時半會,也休想打殺進來。
更不要說,贔星相距離這裡還有不知道多少萬裡呢,等他殺到這裡來,就算太初大帝是個死人吧,也該跑回來主持大局了!
小命,苟全了。
隻是,看著地麵上一顆顆亂滾的宛如寶珠一樣熠熠生輝的血珠,兩個副殿,還有他們的一眾知道當年大方老君‘箴言’的那些晚輩,一個個依舊心頭沉重,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大方老君也目光幽幽的看了看自己受創的雙手,看了看地上亂滾的血珠,幽幽道“罷了,老夫已然有了這麼多兒孫,這血脈傳承,應當是不成問題了……唔,狡兔三窟,卻也不能全都跑到一條船上去!”
大方老君當即發號施令,勒令大殿中,自己本家的幾個極其出色的晚輩,直接通過監天殿的秘密渠道趕回天洲,各自帶著自己本家的一脈子孫後輩,趕去這些年來,大方老君在無上太初天各處設置的秘密據點藏身。
等到幾個晚輩誠惶誠恐的離開了,大方老君才歎了一口氣“山雨欲來哪……這血光漫天,大凶,大凶,真是好大好大的……凶!”
“生平僅見,生平僅見,這等大凶,真正是要了我老人家的老命嘍!”
大殿內,監天殿的一群大小官吏哭笑不得。
這話,怎麼聽著就有點,不對勁的味道呢?
雖然說,其實大家都知道,您老人家平日裡看似蹲在監天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實際上,您老人家經常喬裝打扮了去天洲的某些青樓瓦舍逍遙快活……但是您老人家剛才,究竟說的是‘凶’,還是,‘胸’,還是,‘凶’啊?
大方老君呼出一口氣,他又靜靜的等待了一陣子,他耳朵急速抖動著,極遠處無數戰號、戰鼓、怒吼、謾罵,以及慘嚎哭喊聲依稀可聞……大方老君又猶豫了一陣子,終於從袖子裡掏出了一顆形如無數細密複眼凝成的,拳頭大小的墨綠色晶石。
‘噗嗤’一聲,大方老君將這塊墨綠色的晶石捏碎。
晶石中,一團粘稠濃密的膠狀物噴出,灑在了大方老君的手掌上,順著他手上的傷口鑽了進去。一絲絲墨綠色的道紋從他傷口急速衍生開來,迅速鑽透了大方老君的血肉、骨髓、五臟六腑,順著他的神經血脈,極速延伸向了他的腦補。
一絲絲極其強橫、野蠻、凶戾、原始的勃勃生機在大方老君體內滋生,極速的吞噬他的血肉氣機,同化他無數年辛辛苦苦修煉出的大道法力。
大方老君輕歎了一口氣,他的一雙兒璀璨、明亮、往日裡帶著無儘智慧幽光的眸子,驟然變得森冷、凶戾,帶上了一絲讓人心季的原始獸性。
他呼出一口氣息,聲音變得極其乾澀嘶啞的他低聲念叨道“青帝,你能感知到吧?”
下一刻,青帝的聲音就在大方老君的胸膛內響起。
青帝在得意大笑,在場所有人都好似能看到青帝笑得前俯後仰、口水四濺的得瑟模樣“桀桀,桀桀,大方,你終究還是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嘿嘿,你放心,你放心,我對你的這顆聰明的腦子,是最看重的,最看重的……”
“我絕對不會傷損你的腦子分毫。吾之本尊,一定會竭儘全力,用儘最好的材料,最強的手段,為你鑄造一具吾族最強的肉身!”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族自家人了……嘿嘿,自家人,什麼都好說!”
大方老君輕輕歎了一口氣,他喃喃道“什麼都好說麼?那就,好說吧……事情不對,贔星相,分明是中了外人手段,大帝不告而走,分明在外麵,也有了極大的麻煩……所以啊,山雨欲來,青帝你本尊,還未恢複麼?”
青帝的笑聲極其怪異“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