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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明月高懸。
桑慈雲裡霧裡,在做夢。
她沒法禦劍,所以當然還是謝稹玉禦劍。
謝稹玉本要桑慈站自己前麵,可她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便往他身後一站,手拽住他腰帶,也沒抱他,一聲不吭。
他猶豫了一下,頓時反省剛才是不是不該那樣,他偏頭看她一眼,“小慈,剛剛”
“你、你彆亂說話趕快把嘴閉上”桑慈臉色還燙著,神情似惱,瞪了謝稹玉一眼,見他還回頭看自己,掐了一把他腰間的軟肉,“轉過去”
謝稹玉濃長的眼睫眨了一下,應了一聲,轉回了身。
桑慈在他轉頭後就摸了摸自己的唇。
不一樣。
說不清楚哪裡不一樣,就覺得他吻自己和她偷偷親他時不一樣,什麼都不一樣。
謝稹玉貼上來的那瞬間,她仿佛又回到了水下,快要溺死過去。
他的呼吸是灼熱的,他的唇瓣是柔軟的。
僅僅是唇貼著唇,已是叫她麵紅耳赤,心跳不聽使喚。
得好好學一學李扶南給的那本圖冊了,或許可以找林鳳娘問一問她私底下有沒有和人親過。
不行,不能問,萬一她反過來問她和謝稹玉有無親過,她是回答親過還是回答沒親過
謝稹玉不知身後桑慈在做什麼,她不肯抱住自己,他不敢將禦劍的速度提得太快。
秋風輕拂過臉頰,卻帶不去那上麵的熱意。
九月初一的這天生辰,他第一次正大光明做如此逾矩之舉。
桑慈緩了好一會兒,直到看到青陵仙府的山霧,才裝作自然地慢慢朝謝稹玉蹭過去。
她一隻手先搭在他腰上。
謝稹玉一直分心注意著身後的桑慈,當她的手搭上來的瞬間,他的腰控製不住便收緊了,垂下眼看了一眼她磨磨蹭蹭在摳著自己腰封的手指,沒吭聲。
或許是快進入青陵仙府,這裡山多,忽然吹來一陣風。
也不算大,但謝稹玉的劍晃了一下。
桑慈心道正好
她好似在後麵搖晃了一下,然後沒站穩一般,兩隻手都搭上了謝稹玉的腰,嘴裡大聲嘀咕著“剛剛怎麼回事啊是不是風太大了啊”
謝稹玉挽著唇,深以為然地點頭,淡聲道“是風太大了。”
桑慈笑,抱著謝稹玉的腰,那陣兒的情緒已經過去了,她舒服地吹著秋風,謝稹玉的頭發掃到她臉上她也不氣。
“謝稹玉,你的腰為什麼這麼細”
沒你的細。
謝稹玉心裡想起抱她時的手感,更彆提見過的場景,不由垂下了眼睛,沒回答。
當然,桑慈也沒想著他回答,畢竟類似的話她也不止一次說了。
她也不是想得到什麼回答,她就隻是想說點什麼。
眼看著快到青陵掌門雲蒼涯的洞府,桑慈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她腦子裡靈光一閃,“小藤呢”
謝稹玉“”
他也忘了。
小藤妖默默地從桑慈裙擺下麵鑽出來,再爬上去,一路爬到她手臂上,語氣快趕上和江少淩的語氣一樣幽怨了。
“我在這兒呢,主人。”
桑慈鬆了口氣,低頭,看到小藤該是兩隻眼睛的地方遮了兩片花瓣,不由納悶,伸手去取花瓣。
“你這是做什麼”
小藤繼續幽幽的“非禮勿視呀,主人。”
桑慈“繼續貼著吧。”
聽到身後對話,謝稹玉按了按額心。
江少淩收到謝稹玉簡短的知道了。後就出來等著了,此刻見到謝稹玉帶著桑慈落地,忙幾步上前。
“賀師弟生辰。”他將一壺親自釀的酒塞進謝稹玉懷裡,便開始念叨了,“大家都是流鳴山的師兄妹,下去陵水城玩也不喊上師兄一起,真是好了,快隨我進去,荊生已是等你們好一會兒了。”
桑慈戰略性忽略大師兄的念叨,謝稹玉一邊跟著他往裡走,一邊問“都有誰在雲前輩在嗎”
“不在,雲前輩和莫長老以及阮長老離開了,不在這兒,他們應當是去商議荊生接下來該如何一事,我們幾個小的說話,前輩們在這兒也不方便,不過李扶南和柳雪音不在,這兩人昨日下山去了,不知道是去做什麼雲前輩製了一件法器,上麵繪有咒律符文壓製荊生的魔氣,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江少淩一旦開了話匣子,便有些刹不住。
總之,進蒼月齋後麵賀荊生住的院子時,謝稹玉連帶著桑慈已經將賀荊生如今的情況都弄了個清楚。
所以等到進去,桑慈見到靠在床頭,脖子裡箍了個黑色鐵圈的賀荊生時,沒有多少意外。
她甚至多看了兩眼。
賀荊生是天英榜第二,同樣是少年成名,進入天英榜時,好像也才十九歲,他模樣生得像是傳說中的狐妖那般美麗,一雙狐狸眼眼波流轉自成風流,即便如今麵容蒼白消瘦,風韻卻不減。
這位,上輩子的死因是慕戀阮舒雲,修煉時走火入魔而死。
可如今,卻是在下山曆練途中入魔,甚至入魔時間都提前了。
桑慈觀察賀荊生時,賀荊生也在觀察桑慈。
甚至在她打量完自己後,微微一笑,衝她點頭,“桑道友。”
他笑容美麗,又有寫不羈風韻,眉眼間極是惑人。
不像個劍修,倒像個媚修。
桑慈略微嬌矜地點了點頭,“賀道友。”
賀荊生見她這模樣,笑意濃了一些,又道“往後隨你江師兄喊我賀師兄就好,道友太過生疏,我與你江師兄情同手足。”
江少淩“”
哦,這個時候又情同手足了
謝稹玉默默往桑慈麵前站了一步,擋住賀荊生的視線。
誰都知道,賀荊生在勾引人這一方麵,同輩之中無人能敵。
賀荊生見謝稹玉這模樣,勾唇“小謝真無趣,你們說是嗎”
這個你們,包括在場的楚慎、陸元英還有江少淩。
楚慎麵冷,陸元英人傻錢多麵憨,都話少。
話多的江少淩堅決站在自己師弟麵前,但他剛想開口說話,賀荊生便斜飛了他一眼,“少陵就彆說話了,耳朵疼。”
“那隻小藤妖呢”賀荊生不看江少淩,又問。
桑慈便將袖子裡的小藤帶出來。
小藤冷不丁見這麼多人,似乎有些害羞,隻往桑慈手邊貼。
賀荊生見其如今安好,笑了一下,道“多謝小桑出手把這小東西救下,否則以她這點妖力去萬妖塔,怕是當天就要被吃掉。”
“荊生,現在人都在這兒了,你該說說那一日到底發生了什麼吧”
江少淩承認自己是憋不住話的。
賀荊生咳了兩聲,終於道“我此次下山曆練,是去捉一隻泥妖,他在山間吃人,我連追他七天,未能將他斬除。”
泥妖,是一種沼澤淤泥混了魔氣,變成的妖物,因它能依靠自身捏成人形幻化,故沒有尋常妖的化形這一步,雖被稱之為泥妖,但其更像是魔。
但由於泥自帶地氣,能隨時藏匿於泥地中,所以,泥妖極擅藏匿,若是被它逃脫,很難再尋到蹤跡。
隻是,若論實力的話,泥妖實力很一般。
以賀荊生的劍,不可能連追七天都沒能將其捉住。
“第八日,我將其圍困在橫水城,你們都知,橫水城建在橫水湖中,離問劍宗很近,四處環水,泥落入水中會潰散。我以為泥妖走投無路,勝券在握,打算將其活捉,不料泥妖忽然魔氣大增,極為怪異,身體裡躥出一抹魔氣,直衝我而來,我自是有準備,以咒律遮擋。”
聽到這裡,桑慈眉頭就皺緊了,拉了拉謝稹玉袖子。
謝稹玉神色也是凝肅,偏頭和桑慈對視一眼。
他們自是想到了那一日燕京皇城之中想要躥入他和楚慎身體的白影光絮。
那邊楚慎也想到了,眉頭皺緊,麵孔冷得很。
賀荊生說到這,歎息一聲,“我沒擋住,它進入了我身體,我知魔氣入修士身體會有什麼後果,立刻封鎖了靈脈。”
“究竟是什麼等級的魔物,你竟都擋不住”陸元英臉上兩道粗眉都糾成一團。
賀荊生沒理會陸元英,自顧自往下說“但依舊來不及,我能感覺我的神智在被侵蝕,所以,在趕回青陵路上,我封印了自己靈脈,如同凡人。”
問劍宗擅劍,其他都涉獵少,各類藏書也比不上青陵,隻有以最快的速度回青陵,才或許能有法子解決。
“我知你們兩要問什麼。”賀荊生瞥向桑慈和謝稹玉,說得多了,他似乎有些累,靠在床上緩了緩,搖頭,“不是,和從你們從燕京帶回來鎖在鎖靈珠裡的白影光絮不一樣,我看得清楚,是尋常魔氣。”
桑慈想到係統曾說謝稹玉道心堅韌,故不能奪舍,那麼,賀荊生也該是一樣的,他們這一群天驕該是一樣的。
上一回聽謝稹玉的轉述,那白影光絮原本是在公主身上,殺死了皇帝的子嗣,破壞皇族氣運,改朝換代,對凡間有重大影響,偶然見到謝稹玉和楚慎,才試圖想奪舍他們。
那白影光絮一開始的目標並不是謝稹玉二人,似乎是在於破壞或者也可以說爭奪凡間帝王氣運。
橫水城離問劍宗近,賀荊生和泥妖纏鬥七日,是在問劍宗附近,泥妖魔氣大增並且不躲反而迎戰而上,使魔氣入侵於他。
問劍宗。
真巧。
賀荊生還在說話“我將自己封印之時,是在一處山澗,便是在此驚擾了一隻藤妖,我見其身上氣息純淨,並無血氣,知她未曾傷過人,便放過了她,隻是我即便將自己靈脈封印,依舊克製不住魔物對我的影響,我便又對自己靈根刺了一劍,徹底昏迷。”
除了刺靈根這一事外,其餘和小藤說的一樣。
“後來聽說你汲取凡人精氣為我續命,是否是我昏迷期間做了什麼”賀荊生解釋完一切,看向小藤。
小藤似乎有些羞澀,貓在桑慈手上,點點頭“你想吃人,有路過的樵夫,你被魔氣控製,眼睛發紅,差點吃了他,又在半途短暫清醒,樵夫逃跑,你又刺了自己一劍,昏迷,我一直偷偷跟著你,因為你放過了我,所以我也想救你所以所以我把你捆綁住,可你不吃人,身體在衰敗,我沒有辦法,就吸氣喂你。”
賀荊生從小藤嘴裡再聽一遍之前從師尊那兒聽到的差不多的說辭,自嘲一笑,“看吧,若不是這小藤妖,我若殺人,道心便毀,徹底墮魔,永世不得翻身。”
修士一旦手上染上無辜之人性命,道心破損,修道一途便毀了一半。
至於還有另一半,看那渺茫的機遇氣運是否可以改變這一切。
“那幾日,多謝。”
賀荊生從床上坐直了身體,雖身體虛弱,但依舊對著小藤行了一禮。
他今日要見這藤妖,目的在此。
小藤害羞地鑽進桑慈懷裡。
桑慈一直沒有那個機會和足夠的身份去提起問劍宗封印保存的魔骨一事,畢竟有過上輩子經驗,謝稹玉那樣的身份,說出的話也幾乎無人相信。
但如今,她覺得機會正好。
她從謝稹玉身後站出來,手裡還捧著小藤,聲音清亮“賀師兄,你是在問劍宗被泥妖攻擊成功的對嗎”
謝稹玉偏頭看她,見她雙眸發亮熠熠生輝,讓開身體讓她徹底從身後站出來。
楚慎不知桑慈提這個做什麼,方才荊生已經說過,他性子急躁又冷酷,麵色就有些不好。
“你重複問此做甚”
桑慈不理楚慎,又道“傳說中魔神的不滅魔骨存放於問劍宗密閣,賀師兄又在離問劍宗很近的橫水城遭遇此事,泥妖魔氣忽然大增如此古怪,會不會與魔骨有關”
“魔骨”
賀荊生皺眉。
在場都是同輩,雖都是修仙界天賦卓絕的弟子,但這些事依舊不是他們能觸摸到的,所以,從前也沒人去想過這點。
此時氣氛沉默。
“小慈說的對。”謝稹玉第一個表態,聲色平靜,“此事理應告知雲前輩與周前輩,查詢是否問劍宗密閣封存的魔骨出了問題。”
江少淩自然也立刻點頭“我亦是認為小慈說的有理,不管怎麼說,也是一種可能。”
“我立即去回稟師尊和掌門師伯。”陸元英從一旁站出來,圓臉凝重。
賀荊生是青陵大師兄,他點了頭。
陸元英轉身就走。
他一走,賀荊生的狐狸眼便朝一旁沒吭聲的楚慎瞥了一眼,“阿慎有何高見”
楚慎“”他朝謝稹玉旁邊的桑慈看了一眼。
桑慈抱著小藤,抬著下巴,用眼角餘光施舍了他一個眼神,哼了一聲。
她就差把“看不順眼楚慎”“我和他不和”寫在額頭上了。
眾人齊刷刷看向沒有說話的楚慎。
楚慎摸了摸鼻子,冷峻麵孔一時也有些尷尬,道“我沒意見。”
從蒼月齋出來,大家自回自己的舍館。
江少淩跟在桑慈和謝稹玉身後,一起蹭了一朵蓮站在上邊,他身姿溫雅翩翩,夾在桑慈和謝稹玉中間絲毫沒有半點尷尬,怡然自得,往左邊偏頭對桑慈說“小慈如今很厲害,見解獨特”又往右邊偏頭對謝稹玉道“師弟生辰快樂,師兄今日定要為你慶賀”
桑慈“”
謝稹玉“”
由於江少淩愛嘮叨又走得近,現在他是為數不多知道桑慈靈根被蘊養置換的事情,他時常就會這麼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