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二人修為相仿,餘瑤自恃入門在先,年歲稍長,橫劍在前先取守勢,誰知秦貞如遊魚一般倏來倏往,進五退三,步履變幻莫測,不停變換著方位,沒有一刻止步。她忽然記起歲末賭局之時,寇玉城身陷“燭陰吹息”之中,便是憑借身法扭轉頹勢,心中不覺一凜。
魏十七瞧出了幾分端倪,寇玉城的身法是在蠻骨森林之中與妖獸生死相搏,憑自身領悟習得,秦貞卻有師承,進退有據,暗合星相,如他猜得不錯,應當源自三眼靈貓苗子傳與她的妖族功法。
赤鱗在先,身隨劍走,秦貞進進退退,繞著餘瑤轉了一圈,漸漸熟悉了“重水”禁製,身法如庖丁解牛,以無厚入有間,愈來愈快。
餘瑤歎息一聲,不敢再任其蓄勢,當下挺起陽火龍象劍斜斜刺出,一道赤紅的火焰繞著她連轉數圈,陀螺般一層層向外擴張。秦貞前衝之勢不竭,赤鱗劍一擺,一點龍吻火飛出,抵住潮水般湧來的龍象妖火,搖曳不定,如風中之燭,似乎隨時都會熄滅。
這一劍所取時機恰到好處,以龍吻火抵禦龍象妖火,應對也無不妥,隻是龍象妖火不受禁製束縛,淩厲之極,恐怕不等她近身,早被妖火重創。
魏十七皺起眉頭,秦、餘二人五行親火,以離火之氣驅使飛劍,騰挪殺伐,殊難留手,他本意是以“重水”禁製加以製衡,卻沒料到龍象妖火竟如此霸道,弄巧成拙,反而置秦貞於險地。
他當即踏上半步,五色神光鐮握住掌中,正待出手,見秦貞似有後手,又按捺下來。
秦貞修煉的劍訣為“分神訣”,分心二用禦雙劍,但她並未找到第二柄契合自身的飛劍,是以始終以赤鱗一劍對敵。眼看龍吻火節節敗退,抵不住龍象妖火,她即以左手拇指指甲掐住食指指肚,擠出一滴殷紅的精血,順勢彈出,與此同時催動劍訣,赤鱗劍吐出一道劍芒,將妖火破開一線空隙。
精血不偏不倚,穿隙而出,刷地化作一張薄如蟬翼的血膜,撲向陽火龍象劍。
餘瑤甚是機警,足尖點地,急退數丈,血膜猶如一隻碩大的蝙蝠,忽忽悠悠追上前,被妖火一燎,早燃作一團血氣,消散於無形。
秦貞暗道一聲可惜,這血膜術能隔絕道胎與劍種間的玄妙感應,最是厲害不過,若是苗子出手,動念之間,便將人身鮮血儘數攝出,凝作一張堅韌無比的血膜,進退如電,從心所欲,她練得不倫不類,徒具其形,輕易便給對方破去。
餘瑤不為已甚,陽火龍象劍指向對手,劍尖微微顫抖,妖火纏繞在劍身,如龍如蛇,她望了魏十七一眼,詢問他是否到此為止。
魏十七踏入“重水”禁製,伸手搭在秦貞肩頭,問道“還有手段嗎?”
秦貞眼神變幻,回頭勉強笑了笑,道“就這樣了。”
“非戰之罪,不必介懷。”魏十七攬著她走出禁製,餘瑤扁扁嘴,收起陽火土龍劍,亦步亦趨跟在二人身後,一路無聊地踢著草葉石塊,不知何故有些悶悶不樂。
熊羆崖上禁製密布,魏十七不敢亂走,他原路回轉到鐵索橋旁,尋了塊平坦的大石,拂去積雪,招招手叫二人坐下。
餘瑤搶上幾步,坐在魏十七身旁,眼簾低垂,不時瞥他一眼。秦貞猶豫了一下,坐到他另一邊,下意識伸手拉住師兄的衣袖。
魏十七望著餘瑤道“‘重水’禁製遏製飛劍法術,龍象妖火不受其擾,卻是始料未及。”
“那就算我略占上風,稍勝一籌?”
“是,你可以放心了。”
餘瑤鼓起臉籲了口氣,之前魏十七的一句話給她帶來莫大的壓力,直到此刻方才釋懷,兀自感到一絲絲委屈。
“以地火訣驅使龍象妖火,威力不俗,隻是你在妖火上下的工夫太多,拖累了修為,火行劍訣易練難精,劍氣關尤難突破,嗯,十年怎麼樣?”
“哦——咦?”
“十年之內,突破劍氣關。”
“呃,儘量吧……”餘瑤深知劍氣關是橫亙於劍修麵前的一道難關,不知多少天縱英才,窮畢生之力,止步於劍芒,抱憾終身,十年修成劍氣,說實話,她對自己沒什麼信心。
她探頭看了看魏十七的臉色,小心翼翼問道“若是……若是做不到,是不是還要……”
魏十七揉揉她的頭,道“不會趕你走了。”
餘瑤嫣然一笑,整個人鬆弛下來,不再正襟危坐,她屈起雙腿以手抱膝,下頜磕在腿上,側臉望著他,像一隻慵懶的小貓。
魏十七轉向小師妹秦貞,溫言道“你很好,苗子教會了你很多,不過這血膜術……終究是犯了劍修的忌諱,小心為上,切莫暴露於人前。可有旁人知道你會這門妖術?”
秦貞搖搖頭,道“不久前才剛練成,凝一滴精血,要花費數月之功,算上今番在內,統共隻試過三回。”
“苗子她現在何處?”
秦貞歎息道“不在世了。她奪舍人身,終究不比本體強悍,三年前‘附骨針’發作,沒能熬過去,龍吻火也救不了她。”
魏十七沉吟片刻,道“你有良師指點,我也不多說什麼了,對了,這個送給你——”他從爛銀指環中取出那尊精鐵佛像,塞到秦貞手裡。
秦貞見餘瑤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心知這佛像非同一般,她翻來覆去看了一回,卻不知有什麼用。
“這是我從歲末賭局中贏來的彩頭,叫做三麵佛,是昆侖祖師的遺物,據說其中藏了一門劍訣,迄今沒人找得出來。且試試你的運氣吧。”
秦貞將佛像收入儲物袋中,問道“我也能在十年之內突破劍氣關嗎?”
“以你的資質心性,不用十年之久。”
餘瑤聽了心中有些悻悻,魏十七認為她不及秦貞,這反倒激起了她的好勝之心。
仰頭看看天色,雲靄黯淡,暮色蒼茫,魏十七一手拉住餘瑤,一手拉住秦貞,起身道“走了,回去吧。”
他牽著兩隻溫軟的手,一隻柔若無骨,一隻纖長滑膩,心中旖念忽起,決定把她們都留下來。
明日,他要去鎮妖塔拜見掌門,今夜,就讓他肆無忌憚地荒唐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