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八山八海繞其四周,入水八萬由旬,出水八萬由旬,周圍三十二萬由旬,然則須彌山卻如水中月,鏡中花,扭曲變形,漾起層層漣漪,驟然消失於虛空。諸天輪回神木鼎頹然跌落,魏十七麵前再無阻擋,天魔女近在咫尺,櫻唇微張,無從掩飾驚愕之色。
他在須彌山腰四王天激戰多時,擊滅持國、增長、廣目、多聞四大天王,隻存於意想,在天魔女看來,他身形一滯,旋即回複如初,諸天輪回神木鼎竟不能阻其分毫。
魏十七出手如電,五指卡住她咽喉,天魔女呼吸嘎然中止,血河解脫,倒卷而起,掀起滔天巨浪,將二人齊齊淹沒。
金莖露咬著手指,一顆心怦怦亂跳,雲漿殿主飛身上前,諸天輪回神木鼎神光掃過,命星猛地一沉,血光暴漲,那一瞬,洞天不堪重負,幾近崩塌,她嚇得魂飛魄散,緊閉雙眼不敢再看。
她本是雲漿殿後古藤成精,一旦洞天崩塌,大殿禁毀,失了安身立命的根本,她修為難有寸進,此生無望大道。
好在最擔心的一幕終究沒有發生,血河翻滾,在荒野之上曲折奔湧,不知其從何而來,亦不知其流向何處。金莖露長長鬆了口氣,心中犯愁之餘,亦不無豔羨,帝朝華得了一斛星藥,突飛猛進,神通如此了得,四大天王雲雲雖是戲言,卻不無所指,她若有意在雲漿殿主身旁占得一席之地,就不能被拉下太多。
血河之下,魏十七身相合一,濁浪不得近身,天魔女放棄抵擋,抿緊雙唇,倔強地瞪著他,雙眸黑白分明,宛然便是流石峰的餘瑤。他眼神閃爍,五指鬆開一隙,天魔女吐出一口濁氣,輕聲道“當真要殺死我麼?”
魏十七心底微微一顫,赤霞穀山腹之中,那個委身於他的女子,鋒芒畢露,拒人於千裡之外,不需要嗬護和憐惜,然而又像山中的蔦蘿,零落依草木,久遠的記憶潮水般湧入腦海,他目不轉睛盯著天魔女,追尋那模糊的身影,杳無所得,到最後隻剩下一聲歎息。
世情惡衰歇,萬事隨轉燭。
天魔女衣衫淩亂,發絲飛揚,嘴角綻放出動人的笑容,趁熱打鐵道“想我了嗎?”
失神隻得一瞬,魏十七不再為其所動,冷冷道“還有什麼手段沒使出來?”
天魔女稍一錯愕,心知時機已失,隻得道“技止於此,妾身甘拜下風。”
“安分守己五百年?”
“五百年任君驅使,絕無怨言。”
魏十七鬆開手,退後數步,神色終有些異樣。那廝就算是油鹽不進的石頭,也非無懈可擊,天魔女輕輕哼了一聲,心有不甘,正待醞釀魔功,再試上一試,忽然感到一陣心悸。她幡然醒悟,眼前男子鐵石心腸,此刻施展魅惑手段,無異於與虎謀皮,隻會觸怒對方,不可不慎。
願賭服輸,且待日後再與他較量一番。
諸天輪回神木鼎落於腳下,寶光黯淡,受損非輕,魏十七並無覬覦之意,打了個手勢,命天魔女收起,若有所思,問道“此鼎若祭煉至極致,可否召出諸天神佛本體?”
天魔女本是諸天神佛之一,為諸天輪回神木鼎所召,從六欲天降臨星域,這一問直指她根腳,非同小可,她心頭一跳,含糊其辭道“神佛本體,豈可輕離諸天,此鼎數度受損,威力有限,止能從四王天引動天王投影,不堪殿主一擊。”
魏十七瞥了她一眼,直接把話挑明,“未必,顛倒眾生天魔女,神通廣大,連四位宮主都未曾察覺,難不成汝亦是投影?”
果然還是瞞不過他,天魔女無可奈何道“妾身乃是一縷神念,暫借軀殼寄身,殿主無須猜忌。”
魏十七“嘿”了一聲,“一縷神念,竟如此了得,諸天神佛果然不可小覷……”
天魔女聽他口氣不無忌憚,緩頰道“天庭四分五裂,天帝不知所蹤,當其鼎盛之時,諸天神佛也奈何不了天庭,殿主無須妄自菲薄。”魏十七不置可否,低頭尋思一回,又道“這諸天輪回神木鼎既然能引動神佛,當是佛寶之屬,此物得自真佛,抑或得自偽佛?”
天魔女苦笑道“何者為真,何者為偽,哪裡說得清。亙古之前,迦耶古佛與如來佛祖爭奪大雷音寺,感天帝暗中相助,以四件佛寶相贈,諸天輪回神木鼎便是其中之一。此鼎曆經劫難,數度成毀,一點本源不滅,輾轉落入妾身之手,與最初之時相比,判若天壤。”
“如此說來,天庭大亂,果然與西天靈山大雷音寺如來脫不開乾係了?”
天魔女身為諸天神佛,不便明言,隻得道“佛法無邊,妾身不敢妄自揣測。”
魏十七不以為然,又道“你以神念降臨天庭,莫不是受大雷音寺指使,心懷叵測,以為內應?”
天魔女臉色微變,搖頭道“雲漿殿主多心了,妾身並無此意。”
“何以見得?”
天魔女深知要取信於他,不可閃爍其詞,她躊躇片刻,無奈道“妾身居於他化自在天,他化自在天即魔王天,妾身係魔王波旬眷屬。昔日佛祖在菩提樹下時,魔王曾現身妨其成道,為佛祖降伏,終究心有不甘。殿主放心,妾身是魔,西天靈山大雷音寺佛祖座下,並無妾身一席之地。”
魏十七緩緩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聽聞魔王波旬之女,名為離暗,發菩提心,歸依佛陀,可有此事?”
天魔女斬釘截鐵道“此乃附會之說,彆有用心,離暗魔功深厚,豈會受佛法點染,轉投佛祖。”
魏十七舉目看了她半晌,猜測著她的身份,此女雖然不露口風,但從她言談來看,絕非籍籍無名之輩,西天靈山大雷音寺佛祖座下,或許無有她一席之地,他化自在天魔王波旬的王宮內,必定有她的一席之地。一個念頭忽然閃入腦海,再也無法驅除,顛倒眾生天魔女,與那魔王波旬之女離暗,會不會是同一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