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瑤池宮主西華元君,乃“至妙之氣化生,先天陰氣凝聚”,為三界十方女仙之首,天後薑夜出身雖不及,幸得重元君寵愛,神通道行水漲船高,比諸西華元君亦不遑多讓。她愛惜自己存世之身,自得道以來,極儘洗煉養護之能事,不知耗費多少靈藥,花費多少功夫,將這一具軀殼,轉為傳說中的萬妙之體。
萬妙之體為三界靈機所鐘,與涅槃金身、天魔之軀等量齊觀。金身不壞,魔軀不滅,種種神通自足,鬥戰無往不利,萬妙之體相形見絀,卻有一般好處,無論受傷多重,得靈機一轉,即回複如初。魏十七原本打算將薑夜釘死在正陽門上,永不解脫,直到時間儘頭,然而深淵即將來襲,為抵禦血氣法則的侵蝕,他改變了主意,將這世所罕見的萬妙之體,煉成一具通靈仙傀儡。
雷四靈追隨魏十七闖蕩深淵,奉其為主,沾沾自喜,以為是主人的左臂右膀,不可或缺。不想回歸三界之地,魏十七登上天帝之位,眼看主人座下人才濟濟,輪鬥戰,他不及樊鴟、藏兵、漢鐘離,論親厚,又不及流蘇、屠真、梅真人,雷四靈深感威脅,擔心被排擠在外,失了核心地位。正有些沒著落,魏十七將他召入五明仙界,開爐煉天後,他心中的喜悅與激動,難以用言語形容,抖擻精神,使出渾身解數,有心在主人跟前掙足臉麵。
火候已足,魏十七祭起彌羅鎮神璽,動念間接引三界靈機,掀起無儘狂潮,激蕩回旋,灌注於陽鈞爐內。靈機潮汐撼動天庭,雖有鎮道之寶護佑,兀自動蕩不息,與之相比,李老君偷偷摸摸暗中作法,直如撓癢癢,諸宮諸殿俱被驚動,無數目光投向五明宮,猜測究竟發生了什麼。
靈機潮汐愈演愈烈,陽鈞爐嗡嗡作響,在靈機洗刷下脫胎換骨,雷四靈又驚又喜,晝夜不息噴吐雷火,祭煉一日一夜可抵百載之功。雷火映紅了柳如眉的俏臉,氣機交融,她木訥的臉上掠過一絲神采,雙眸璀璨如星,將無數寶材投入陽鈞爐
中,融入那一具萬妙之體,天後薑夜胴體如玉,靈機勃發。
九九八十一日後,虎嘯龍吟,火眼齊開,靈機化作大蛇蜂擁而出,通靈仙傀儡渾身一輕,如同去了萬鈞枷鎖,乘勢飛出陽鈞爐,奪路便逃。但她身處五明仙宮之中,咫尺猶如天涯遠,左衝右突,隻在方寸之地打轉,一時間惶恐不安,如受驚的小獸。
這八十一日祭煉晝夜不息,熬得雷四靈燈枯油儘,他雙手合掌,勉強朝魏十七拜了拜,喉嚨口咯咯一響,身形潰散,化作無數雷火鑽入陽鈞爐內,再無聲息。魏十七拂袖一揮,將陽鈞爐送回兜率仙界,著李老君以靈機溫養,靜待雷四靈醒來。
廣恒殿主溫玉卿凝神看了許久,不覺皺起眉頭,猜測道“靈智自開?”傀儡甫一成形,便自開靈智,靈體合一,是天生的修道種子,絕佳的真仙璞玉,柳如眉沈幡子遠遠不及,假以時日,成就當在天後薑夜之上。
魏十七淡淡道“靈智自開,心性不穩,若慢慢打磨,成就不可限量,隻是時機不當,非吾所願!”他毫不猶豫起食指一點,法則之線編織雷紋,動蕩變幻,電光憑空而作,分開八片頂陽骨,一發入魂,將靈智磨滅。
柳如眉呆呆望著那傀儡,莫名的傷心充斥胸臆,一時間泫然欲泣。溫玉卿長歎一聲,伸手將她攬入懷中,臉麵埋在自己肩頭,靈智難成,物傷其類,不令她細看。
魏十七操縱法則之線,十指挑動,再度編織雷紋,耗費足足百餘息,凝成一顆耀眼的雷珠,咬破舌尖,噴出一口淡金色的本命精血,滴入雷珠,屈指輕彈,在傀儡體內種下一點無比純粹的雷電本源。通靈仙傀儡癡癡呆呆,刹那間大放光明,由內到外,通體銘刻雷紋,瞬息數變,漸次隱沒。
魏十七道“一入天庭成走卒,真仙之上更無境,若要擺脫天地桎梏,得大神通,大自在,須得執拿法則之力,這具通靈
仙傀儡雖無靈智,卻可操縱雷電法則,神通之大,非尋常真仙可及。溫殿主,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天庭上下,唯有你精研傀儡術,若求更進一步,不妨從此入手,吾當出手助你一回。”
溫玉卿心下了然,天帝不吝指點,是酬答她此番出力煉成通靈仙傀儡,憑她的道行神通,終其一生,不過止步於殿主之位,若有意執掌一處仙界,躋身天庭三十六位宮主之一,須得找來元胎寶材,煉成通靈仙傀儡。
她有些激動,又有些惆悵,即便天帝願意出手相助,元胎寶材又豈是那麼好找的,不過隻要魏天帝執掌天庭一日,這一條向上之途就永遠通暢,一念及此,她安心了很多。執掌一殿,得天地靈機滋養,壽元近乎無儘,隻要不在征伐中隕落,她便有機會更進一步。天帝的許諾彌足珍貴,她不想白白錯失。
祭煉通靈仙傀儡耗日持久,如臂使指,非一時之功,魏十七操縱法則之力銘刻雷紋,每一道雷紋都滲透本命精血,省去了無數水磨工夫,心念動處,傀儡周身亮起無數細小的電光,化作一襲長袍,緊緊裹住曼妙胴體。
他微一沉吟,出言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千載煎熬,恩怨兩消,汝仍名薑夜,從此莫失莫忘,不離不棄!”言出法隨,冥冥之中天意不可違,那通靈仙傀儡眸中神光一閃,靈智失而複得,怔了片刻,忽然心有所悟,盈盈下拜,低聲應了個“是”。
溫玉卿半張著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綽約女子,究竟是一具通靈仙傀儡,還是天後薑夜轉世,她一時竟分不清真偽,天帝的身影變得縹緲高遠,仿佛隔了萬水千山,隻能遠望,永遠無法觸及。
她心中充滿了敬畏,無可言喻,如傀儡一般盈盈下拜。這一刻,她心神為之所奪,哪怕天帝命她即刻去死,也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