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十大劍宗遠赴珞珈湖圍剿天外來敵,留守不周山的是覆海宗長老宗平野。
宗平野是掌門師叔輩的高人,資格極老,道行深不可測,可惜修煉“蒼梧西極訣”太過性急,一條右腿經絡寸斷,不利於行,常年坐於輪椅上,數百年未曾下山,年歲大了,才知道頤養天年的好處,宗長老兩耳不聞窗外事,隻在宗門內兜兜圈子,曬曬太陽,打打瞌睡。此番覆海宗遠征珞珈湖,掌門以下精銳儘出,宗門難免空虛,支棲鶴將留守的重任托付給師叔,原以為有他坐鎮不周山,萬無一失,萬萬沒料到護山大陣竟形同虛設,被來敵輕易攻破。
這卻不能怪宗平野。
那一日,妖皇羅霰攜天狐老祖、陰鬼鶴、趙甲申、龍鱗生、祝泥犁、須三郎等潛入不周山腳下,遙遙望去,雲遮霧繞,山勢似真似幻,轉過數步便截然不同,顯然護山大陣全開,覆海宗上下戒備森嚴。陰鬼鶴使個神通,伸手抓了一把氣機,湊到鼻前撒開手,深吸一口氣,胸腹高高鼓起,醞釀片刻,徐徐吹出一縷白氣,勾勒出護山大陣的輪廓,何處密不透風,何處疏可走馬,儘皆展露於眼前。
眾人靜靜看了許久,期間陰鬼鶴數度攫取氣機,吹出白氣,借此窺探不周山護山大陣,無須看儘種種變化,觀其大略,便可找到可趁之機。雖是下界陣法,卻也有可觀之處,覆海宗傳承久遠,不乏天縱之才,護山大陣經一代代磨礪補全,去蕪存菁,留下的破綻並不多,陰鬼鶴隻找到三處。
人身有九竅以通天氣,陣法亦如是,氣機貫通陣法,方可生出種種變化,否則就成混沌一團。不周山護山大陣那三處破綻是故意留下的,遊走不定,開合無憑,稍縱即逝,由此突入陣內絕非易事,一旦驚動守陣之人,打草驚蛇,反而失了先手。
呂川界畢竟是下界,區區一個覆海宗,區區一座不周山,強攻護山大陣固然也不費多少手腳,但羅霰此行是為重寶的下落而來,飛升上界的那劍修正出身覆海宗,說不定從宗門內能找到線索,若驚動了對方,搶先一步毀去所有劍訣典籍,得不償失。
天狐老祖看了片刻,忽道“何不從地下鑿通不周山?”
這確是一條可行之策,雖然多費些氣力,勝在動靜不大,神不知鬼不覺摸到宗門腹地,暴起突襲,有七八成把握。陰鬼鶴伸手朝不周山連抓數下,送入鼻竅之中,醞釀良久,呼出一團團灰霧,將白氣勾勒的大陣托起,天狐老祖定睛看去,隻見白氣如根須蔓延,深深紮入灰霧之中,隱隱連為一體。
陰鬼鶴搖首道“不成,這座護山法陣與地氣相連,驚動地氣,對方定然有所察覺。”
天狐老祖頓了頓,又道“若求穩妥,隻能變幻形貌,想法設法混入其中。”
羅霰不置可否,凝神看了半晌,指著陣法內一處光點道“此乃陣眼?”
陰鬼鶴道“劍氣森然彙攏於此,十有八九是陣眼無誤。”
羅霰頷首道“既然如此,待老夫從此處攻入,拔除陣眼,一舉擊潰護山大陣,你等隨後殺入,留幾個活口問話即可。”
陰鬼鶴聽他說得輕鬆,心中微微一動,試探道“妖皇的意思是”
羅霰伸手在上方一點,妖氣傾注而下,徑直撞入陣眼所在之處,白氣頓時攪作一團,倏然而散,眾人頓時明白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破陣眼,直接將主持大陣的劍修斬滅,彼輩群龍無首,亂成一鍋粥,不周山無險可守,任人宰割。
關鍵就在於,妖皇能不能瞞過此界天地,一擊命中。
羅霰扭動頭頸,骨節劈啪作響,鬆了鬆筋骨,體內妖氣勃然而作,引動血脈之力,現出木石法身,微微伏低身軀,雙腿一蹬,縱身躍入空中,轉眼變成一個小黑點。從高空俯瞰,不周山曲曲折折,周遭為三條長河所環繞,山水相依相托,頗有幾分道韻,不愧是出過飛升大能的勝境,鐘靈毓秀,為天地所鐘。
然而這一切,很快就會毀在他手中。
魏十七執拿一部根本法則,將此界天地玩弄於鼓掌之間,接引劫雷化為己用,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收放自如,羅霰無有這等手段,但他道行極高,對此界天地所能容忍的極限洞察入微,鼓蕩血脈,妖力化作刑天巨盾,看準陣眼所在之處,化作流星淩空砸下。
覆海宗長老宗平野坐鎮於陣眼,舒舒服服曬著太陽,老眼半開半闔,頭如小雞啄米,正打著瞌睡,忽然心中一動,驀地抬起頭來,眸中睡意全無,伸手按在陣樞之上,毫無猶豫灌注真氣,卻聽“嘎嘎嘎”一連串刺耳的聲響,八塊沉重鐵板退入凹槽內,露出一口黑黝黝不見底的深井,地氣勃然而作,不周山頂風起雲湧,護山大陣如被狠狠抽了一鞭子,無數劍氣憑空而作,急速流轉。
宗平野吐出一口濁氣,眯起眼睛仰頭望去,隻見一點黑影急速墜落,隔了如此之遠,蠻荒氣息撲麵而來,連大陣都無法阻隔,心中頓時一驚,渾身真氣儘數傾瀉而出。地氣轟然爆發,凝成一柄灰蒙蒙的利劍,微微震動數息,驟然消失,下一刻出現於高空,迎著來敵斬去,一聲巨響,轟然潰散。
來敵藏於一麵粗糲厚重的巨盾之後,護山大陣抽取地氣,化劍斬擊,竟不能傷其分毫,宗平野隱隱覺得不對勁,操縱陣樞再度凝化一柄利劍,倏忽擊出,繞過一道弧線,從側麵進擊。羅霰稍稍扭轉刑天巨盾,將地氣撞得粉碎,眼見不周山護山大陣近在咫尺,雙臂發力,頭下腳上,狠狠按落巨盾。
地氣湧入大陣,聚攏於陣眼上空,瞬息布下九重屏障,宗平野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勁風壓得他挺不起腰,坐不穩輪椅,刑天巨盾從天而降,勢如破竹,徑直貫穿護山大陣,將陣樞砸得粉碎。地動山搖,峰巒崩塌,宗平野滾落在地,單足撐地勉強立起,眼皮頻跳,雙指一引,“披拂劍”化作一道長虹,奮力斬向來敵後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