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解邇仁才開口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行刺我?”
女子抬起頭望了他一眼,眼神中即有驚訝又有仇恨和恐懼,見他直勾勾的盯著她看,趕緊又側下頭去,顫聲道
“即落爾等之手,還有什麼可說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聲音微弱,說的卻不是梧州這裡流行的廣州白話,而是一口官話。解邇仁一怔
“你不是本地人?”
女子卻沉默不語,旁邊的牢子嗬斥道“老爺問你話呢!好好回!不老實一會爺好好伺候你!”
這一聲卻十分靈驗,女子渾身一顫,低聲道
“民女蔡蘭,湖廣承天府人氏。”
湖廣承天府是哪裡?解邇仁不知道,他大概就知道是在湖北湖南。
一個兩湖人怎麼跑到廣東梧州來了?解邇仁知道明代女子不可能單身旅行,更不會長途旅行。多半是隨父親或者丈夫來梧州的。
再問之下,才知道這蔡蘭出身書香門第,自小定親。未婚夫去年在梧州謀了個差事,便遣人來接她完婚。
沒想到到的梧州不多久,梧州便陷入戰火,未婚夫自儘身亡,仆役逃散乾淨,她一個人流落在此,無依無靠。便起了要為丈夫報仇,自己再以身相殉的念頭。
“自儘?”解邇仁略略不解,“你未婚夫既是自儘,與我大宋有何關係?”
“我家夫君乃是邢丞煥。”蔡蘭說到自己丈夫的名字,低聲啜泣起來。
邢丞煥是誰?解邇仁一時茫然,還是趙豐田提醒邢丞煥就是在梧州知府的幕僚。知府自儘之後,他也在二堂自儘,還留有兩首絕命詩。
“原來是他啊。”解邇仁恍然大悟,心裡暗罵這邢丞煥你又不是守土之官,何必自儘?拋下這年紀輕輕的老婆孤苦伶仃!還搞的她來行刺首長我,真是造孽!
再看這蔡蘭,跪在地上哭的傷心,梨花帶雨倒亦有幾分動人之處,解邇仁心裡微微一動――這小娘子也挺可人的。
有了這個思緒,心腸也軟了起來,口氣放緩道“原來是這樣。不過你那夫君也好沒意思,他又不是大明的官兒,何必跟著那胡知府自儘殉國?拋下你一個人流落他鄉!真真是無情的很!”
這話說的“不合官體”,不論是衙役牢子還是蔡蘭都是一愣。隻有趙豐田久在首長身邊,對元老們的思維模式很是了解,隻是鼓著嘴一本正經的站著不言語。
“我元老院攻打廣東,是吊民伐罪而來,是為拯救大明受苦的百姓而來。那胡知府冥頑不化也就是了――好歹他還受過崇禎的皇恩,當過幾年官兒,吃過幾年俸祿。你丈夫不過一個普通的讀書人,竟然也跟著胡知府去自儘!真是個糊塗人。真是辜負了你這樣的好女子。”解邇仁覺得沒什麼好問了,他心裡存了念頭,原本“就地處決”或者“押回臨高發落”的打算已經取消了,在憐香惜玉的情緒的左右下,他起了“改造”的念頭。
實話說,解邇仁並不缺少女人,蔡蘭也不是什麼天姿國色,魔鬼身材,但是有什麼比改造一個恨你入骨的“敵人”的女人,讓她最終死心塌地更能讓人有成就感了呢?正所謂男子的最大之樂事,在於壓服亂眾,戰勝敵人,奪取其所有的一切,騎其駿馬,納其美貌之妻妾。
解邇仁道,“她雖然意圖行刺,亦算事出有因,情有可憫,我也無意深究――一個可憐的孤弱女子,也不必再押在牢中,幫她收拾一下,先押到土地祠再聽候發落。”
這土地祠亦是地方衙門中的建築,位置就在衙門的大門和二門之間院落的東側,正對著西麵牢獄的大門。
這地方衙門裡土地祠卻是明代的特色,這也是明太祖朱元璋的發明。據說這位叫花子出身的皇帝,曾在民間目睹元末吏治的腐敗,所以開國之後,就以倡導廉政為鞏固政權的急務。除了在衙門裡設立“上天難欺”的戒石外,詔令全國“府、州、縣、衛之左特立一廟,以祀土地”。除了“祀土地”之外,凡是凡貪汙額達60兩銀子以上的官員,一律梟首示眾再“剝皮實草”。據說剝皮的場所就在土地祠內,所以又名“皮場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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