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高啟明!
“有什麼好這個哪個的,”沈蘇莞爾一笑,“心裡想得很,嘴上非要說不行。”
陳霖大窘,隻好道“既如此,那就打攪了。”
“這就是了,我最見不得你們這些人假模假式的樣子。”李幺兒說,“我這裡也是家常便飯,沒什麼好吃的。吃完飯,有事要與你商議。”
當下關照廠裡的茶房把午飯擺上來。工廠裡的飯很簡單,大鍋飯大鍋菜。用得也是本地的出產。陳家雖然是大戶,平日裡也講究勤儉持家,吃食上並不考究。
飯菜都是一人一份,不多不少。吃飯間歇,李幺兒又問了些本地的風土人情和出產情況。陳霖自也不必隱瞞,一一說了。李幺兒最關心的是擴大織桑麵積的事情。
“你知道桑基魚塘嗎?”
陳霖一臉茫然。原來這後世聞名於世的珠三角特色農業,循環經濟的開山祖之一桑基魚塘模式在本地還沒有出現。
所謂桑基魚塘,即在魚塘的圍堰上種植桑樹,以桑葉養蠶,以蠶沙、蠶蛹等作魚餌料,以塘泥作為桑樹肥料,形成池埂種桑,桑葉養蠶,蠶蛹喂魚,塘泥肥桑的生產結構或生產鏈條,二者互相利用,互相促進,達到魚蠶兼取的效果。
這種模式,最早是在江浙蠶桑區興起的。後世可考的湖州桑基魚塘係統形成起源於春秋戰國時期。崇禎末年成書的《沈氏農書》記載“池蓄魚,其肥土可上竹地,餘可雍桑、魚,歲終可以易米,蓄羊五六頭,以為樹桑之本”,可取得“兩利俱全,十倍禾稼”的經濟效益。
除了取得桑葉養蠶之外,春蠶結束之後,江南地區還用桑葉養羊。收益更大。
但是在廣東,這種模式就少見的多了。農委會派到珠三角各地的“信息員”帶來的消息令他們失望,珠三角並不是他們的概念裡蠶桑業非常發達的地區。
珠三角的蠶桑業是隨著澳門開港,大量生絲外銷有了第一次大發展。當時由於生絲暢銷,南海縣的九江,順德縣的龍山、龍江,新會縣的古勞等地,都出現了大規模的蠶桑業。塘基種桑也是在這個時候開始在這些地區出現――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桑園圍和古勞圍。
但是,從整個珠三角看,蠶桑業的總體並不大。他們谘詢了大圖書館才了解到,珠三角的蠶桑業是從清代的康熙年間隨著外貿總量大幅度增加才開始第二次大規模發展的。
明末的生絲和綢緞貿易規模較之清代還很小,英國這個最大的貿易夥伴尚未來到中國,和中國展開貿易的國家,其實隻有西班牙、荷蘭和日本。偏偏在明末又是福建外貿港口最為興旺的時候。福建的洋商人們顯然更傾向於直接從江南輸入貨源。
眼下元老院的生絲貿易雖然比曆史上多出不少來,但是由於趙引弓在杭州的運作,江南的蠶絲生產和輸出較之原位麵有大幅度的增加。江南的生絲不但足夠滿足對日貿易的需求,也能大致滿足葡萄牙人和荷蘭人的需求。
結果就是珠江三角洲地區的生絲生產被進一步的抑製。香山縣裡原本就不成氣候的蠶農自然也沒有興趣去引進什麼新的生產模式。
換句話說,李幺兒在廣東折騰蠶桑改良,不見得能收獲多少實際的利益。特彆是生絲的進一步增收,恐怕隻會引起生絲外銷價格進一步跌落。
還在有沒有必要在廣東開展蠶桑改良和建立新型絲織業,在企劃院召開的聯席會議上各方有所爭論。最後的結論是相關改良繼續進行――畢竟蠶桑產業升級是必須要做得事情,而在江南搞有太多的不便。
所以陳霖的反映並沒有出乎她的意料。
“本地養魚的人家多不多?”
“倒是不少。”香山地勢低窪,河道縱橫,有養魚的便利條件,全縣的魚塘著實不少。
“塘埂上就沒想過種桑樹嗎?”
這一問讓陳霖莫名其妙,村裡又不是沒有桑園,為什麼要種到塘埂上?再說種了這麼多桑樹又有什麼用?
“本地桑園的桑葉已經夠用了,若偶爾不敷使用,到外村買一些便是。”陳霖道,“再不然,多植一些便是……”
明末的廣東,人地矛盾遠不及清代那麼突出,對土地的利用和精細化管理還沒有內卷到後來的程度。
如果按照時髦的理論來說,桑基魚塘這種體係本身也是農業內卷化的一種體現。
李幺兒對沈蘇道“你來和霖先生說一說這桑基魚塘的好處吧。這也是考考你的知識牢固不牢固。”
“我曉得了。”沈蘇笑著應道。
她看了看陳霖,又垂下了目光,雖然今天才是第一次見麵,但是這短短的接觸中她對陳霖的觀感很不錯。
這少年人雖是富家子弟,但是態度謙恭有禮,舉止說話從容儒雅,不卑不亢。較之那個隻要一見他們隻會諂媚的笑,見到村民便凶神惡煞的陳宣要順眼多了。
沈蘇道“陳先生,這桑基魚塘是這樣的……”